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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虫的世界

2002-07-10 09:32:00 来源:书摘 周晓枫 我有话说


  
蚊子

  
  对于许多人,蚊子的嗡嗡声比雷声更易让人惊醒。在蚊子的认识里,所有人都是义务献血者,它在夜晚游荡,寻找可以降落的肉体。渺小的蚊子随意而擅自地叮人,是对庞大动物的意志与能力的嘲弄。
  
  如果不以个头论,我把蚊子也归入夜行动物之列,黑暗中它是一针见血的刺客。
  
  我被饥饿的蚊子窥伺、盯梢,一旦稍有机会,它就冲锋过来。一夜过后,皮肤上赫然几个红肿的大包。蚊子总要蓄意留下记号,仿佛古代英雄手书下大字:“杀人者某某”。仇恨使我在房间里四处搜查——这个高智商的家伙躲到哪儿去了﹖找了很长时间,才终于发现它的踪迹。我一掌拍将过去,雪白的墙面留下一个鲜红的血点,一个充满暴力的凶案就此告终。
  
  有时候我想那伟大的上帝,那惟一的立法者与审判官,他所创造的食物链精密地囊括了万事万物,这中间是否也包括人,比如为蚊子孕妇提供微量的血﹖可人不是慷慨的花,肯把蜜献给蜂。人背叛上帝的安排,从食物链的环中跳出,站在俯瞰的塔尖;我们只喜欢享受权利,不愿承担义务;不被任何动物捕获,只是去任意猎杀其他动物——从大象鲸鱼,到蚊子蚂蚁。可离开科技,我们连一只蚊子都对付不了,对付不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单枪匹马的复仇英雄,并且,它是女性。
  
  
蟋蟀

  
  夏夜一片天籁,蟋蟀组成配声和美的唱诗班。鸣响中呈现着某种金属音质,那细致而甜蜜的颤音,在空气中清澈地传播开。
  
  蟋蟀的歌唱方式各不相同,即使两只蟋蟀距离很近,只要稍稍用心就可以将两者分辨出来。有的低缓从容,有的高亢急促。有的在数十声鸣叫后,才肯短暂地停歇两三秒,然后再次开始它悠长的句式——美声中的男高音总是拼命拖腔来展示肺活量和实力,在蟋蟀的天赋面前,却不堪一击。有的总在重复同样的长短和音高,似乎它特别醉心于这一两个调门,因此需要再三强调。也有的在基本旋律中加入许多即兴的变化——我曾记录过一只天才蟋蟀的作曲,它叫一声的时候我就记录下1,叫两声的时候我就记录下2,以此类推。最后我把数字的1、2、3,翻译成音符的1、2、3,轻轻哼着试唱,竟是一首非常动听的a小调夜曲,平缓的抒情中,不乏丰富而细腻的音符转折,闻者动容。
  
  诗人们愿把蟋蟀形容为携带乐器的精灵,实际上,它的鸣叫来自翅膀的振动。诗意正在于此,多美啊,摩擦身体就会响起音乐。人类在表示认同或愉悦时,以两个手掌相碰,发出肉质的拍击之声——我想这在蟋蟀看来,肯定是一种粗鄙的举止。
  
  
苍蝇

  
  外国动画片里的恶魔造型,其创作灵感源于苍蝇:墨镜、斗篷和锃亮的皮夹克,分别对应于它奇大的圆眼、短小的翅膀和金属色的身体。苍蝇是最招人厌恶的昆虫,这完全归罪于它古怪的爱好和生理习性——守候在粪便、臭鸡蛋和垃圾之上,一只苍蝇借此度过幸福的一生。
  
  如果我们不从传统旧习上看待苍蝇,我们会正视一些惊人的科学数据。家蝇有40000只小眼,它们可不是摆设——人类能区别每秒24次的光暗交替,蝇眼轻易辨出200次以上——我们完全可以推想出苍蝇观察事物是多么的仔细和全面。苍蝇每秒拍翅200次,相当于蜂鸟的3倍,后者却成为飞翔的优美典范。如果一只苍蝇不受干扰地繁殖4代,它会有12500000个子孙。苍蝇能用脚辨味,用触角去嗅,用两肋的气孔呼吸——瞧瞧,不管是谁,能够流芳百世或是遗臭万年,总得有点儿特别的本事。
  
  
毛毛虫

  
  男人以胡子来表明自己的雄性魅力,西方男人更愿以茂盛的胸毛来标榜性感。民间粗俗的俚语说:“好女一身膘,好男一身毛。”大概在宣传:如果你搂着的男人就像搂着一床毯子,那感觉是最美妙的。要说昆虫里汗毛最多最重的得属毛毛虫了,可从没谁言及它的性感。毛毛虫真是投错了胎,对昆虫的审美态度迥异,它的美态得不到欣赏。
  
  很难想像毛毛虫和蝴蝶系一人所为。从大汉变美女,这么的两面派,这么的洗面革新,没人能像毛毛虫这般彻底革命。蝴蝶标本被装在玻璃镜框里,就像白雪公主躺在水晶棺材里,栩栩如生得随时都可能苏醒。毛毛虫是最伟大的整容大师,它施予自己的手术效果有足够的广告煽动性。
  
  
蚂蚁

  
  我们越了解蚂蚁的生活方式,就越佩服其产业结构的均衡和完善。蚂蚁采集树叶以培植菌类,这是它们的农业;放牧蚜虫以获取其分泌的蜜露,这是它们的畜牧业;此外它们还打猎,集体作战捕捉比自己体格大得多的昆虫。蚂蚁如此之小,昆虫里的草芥百姓,谁能把它放在眼里﹖但是,假若把蚂蚁的身体尺寸放大到和人一样,它能够搬着300公斤的货物以每小时24公里的速度连续奔跑几昼夜,一点儿也不会感觉到疲劳。想想吧,如果蚂蚁真有人的身高,想想它坚硬的铠甲体魄,有力的牙齿,谁还敢对它视若无睹﹖而现在,一个上幼儿园的小孩蹲在地上,用冰棒棍碾死成群的蚂蚁——这些生前习惯了劳动和战争的小小烈士,它们在下雨前对蚁窝的危房改建工程中牺牲了性命。
  
  勤劳的蚂蚁几乎是盲人。庞大的蚁群数量可达20000000多只,每只都凭借前面伙伴的气味来确认前进的道路——我惊讶于它们对集体的高度忠诚和对朋友的充分信任。
  
  (摘自《斑纹——兽皮上的地图》,中国文联出版社2002年2月版,定价:29.00元。社址:北京农展馆南里10号,邮编:100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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