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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访:闯进阳光下的黑暗角落

2002-08-10 09:32:00 来源:书摘 谢德良 我有话说


   《北京娱乐信报》是一张很年轻的报纸,有着一群很年轻的记者。他们团结奋进,在京城你死我活的报业竞争中闯出了自己的路。暗访,我们常在电视中看到,但是,他们暗访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是激动还是恐惧,是刺激还是害怕,这些在电视片中是体味不到的,下面这篇文章将带您走入这个世界……
  
  作为一名社会新闻记者,不闯进阳光下的黑暗角落看看,总是件很遗憾的事。产生这种想法的原因,也许跟我小时候的理想有关。
  
  小时候的理想就是做名记者,觉得这个无冕之王很神气,不施拳脚却能让邪恶的人产生畏惧。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成为记者。但这时发现,这个职业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尤其“不施拳脚,却能让邪恶人产生畏惧感”的理想,真正力求实现时,产生的第一感觉竟然不是潇洒,更不是神气,而是危险,甚至想到生命;道理很简单,即将被揭露的一方首先想到的可能也是生命,从而产生你死我活的念头并不奇怪。这时,作为记者考虑到生命危险不是因为懦弱,而是明智,有预想策划才能使自己的暗访进退得当,在掌握对方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才能揭露对方,从而避免让更多人受害。这种工作固然存在危险因素,但很刺激,也很能让人产生成就感。
  
  
我的第一次暗访

  
  我的第一次暗访,是在《信报》刚出生一个月的时候。我通过线索得知,有一伙人在首都各大高校神秘出没,并兜售一种叫作视保健的仪器。我赶到现场,首先觉得兜售者的形象、推销方式跟兜售物件的高科技含量不相称。要求对方出示产品说明书以及资格认证书时,他们说没有。
  
  但声称确保质量、产品随时可以退换。我假称有许多同学可能要买,价格上是不是可以优惠点。对方说,因为是高科技产品,又是针对用电脑的大学生开发的,所以价格本来就定得不高,每只只能便宜2块钱,?也就是说每只可以便宜到98元钱?。听说有其他同学想买,这位民工装束的妇女高兴地给我留下了他们总部的电话。
  
  通过电话得知,这伙人自称是香港××××高科技发展公司北京分公司的,现住在五棵松某旅馆。得到确切信息后,我就制定进入他们窝点的计划。我先和北师大一些师生联系好,让他们作为大批的“购买者”,并订立“攻守同盟”,以防“穿帮”。
  
  次日,我把所有能证明我身份的证件都收起来,然后赶到他们的办公旅馆。仅看他们旅馆的门面,就能觉察出几分不对劲,楼门口花里胡哨地张贴着“盲人按摩培训班”,“艾滋病一针即愈”等海报。顺着黑乎乎的楼梯上到三楼。果然在该楼西头一间房门前发现“香港××××高科技发展公司北京分公司”的铜牌。敲开门后,发现里边就有一个打盹的妇女和几部电话,整个屋子空空荡荡。我的突然到来,使主人很不高兴,他拨了一个电话,随之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青年。对方像打量贼一样,用眼睛搜寻我一遍。问我干什么的﹖我告诉他,是这里的经理让我来的,并且告诉他,我准备代理他们的视保健业务。对方似乎很不情愿和我做生意,告诉我,明天他们经理才能从香港回来,让我明天带上必要的证件再来。然后,下了逐客令。
  
  一看这种阵势,对于这家公司的性质。我已经明白八九分了。但我要拿到他们的仪器,经过专家检验,才能有力地说明他们的欺骗性质。
  
  第二天,“香港××××高科技发展公司北京分公司”里已经有几位年轻人在“恭候”我,首先把我引进隔间的屋子。其中一人要看我的证件,我说我是学生没有证件,学生证也因为借书押在图书馆了。
  
  对方显得很不高兴。我说:如果不想让我代理销售也没关系,但我一定要买一只视保健仪器回去使用。对方说不要误会,只是一般的程序而已。接着,对方让我第三天再去。
  
  第三天,也许觉得我这个生闯进来的陌生人充满诚意,他们开始用浓厚的广东腔普通话给我讲推销策略:“主要销售对象是那种学究型的教授和学生,还有那些整日趴在电脑旁的学生,一定要让他们相信,这是高科技产品。”当日,他们和我签订了简单的供销协议。然后,在一个破信封里摸出一枚印章在落款处盖上。
  
  我将领回的“视保健”送到国家质检总局、北京质检局,专家们看了看,不禁哑然失笑:真荒唐,用电池驱动,让一堆塑料在眼皮上跳跳就能保护眼睛,那需要科学家干什么。同仁医院的眼科医生也说:想用简单的物理原理改变眼睛的生理原理根本不现实,戴上这种东西会让眼睛看东西更吃力,它非但不能保护眼睛还对眼睛有害。
  
  我把暗访经过形成文章发表后,“香港××××高科技发展公司北京分公司”从北京消失。
  
  
最危险的一次暗访

  
  在暗访经历中,最危险的一次是对公主坟手机黑市的暗访。
  
  早就听说公主坟站口一 带的手机黑市非常疯狂,我决定只身前往试试。当天,我把一位朋友的“退休”的大砖头拿上。朋友也说,反正这种手机也用不着了,放在家里也是放着,如果价格适中,说不准还真能换点钱回来。
  
  谁知,到了黑市才发觉,这些人眼界特别高,刚把“退休”手机一出示,对方就笑得前仰后合:说我是秦始皇时代的人。在他们的笑声中,我慢慢地从兜里摸出刚刚买的T18爱立信手机。
  
  这时,我则务实地考虑我本身的利益,明知他们在巧取豪夺,但因为没有证据,就是我报了警,他们也不会承认,我岂不是白白丢掉一部新手机。我决定要回手机,但事情发生了变化,刚刚握着我手机的青年,变得很狰狞,他转过脸向我晃晃空空的双掌:“你给我看明白点,谁拿你的手机了﹖”我也觉得奇怪,我是一直在注意那位青年的手的。见我满腹狐疑的样子,那位青年特意捏着我的手让摸摸他身上所有的口袋,发现手机真的“蒸发”了。对方见我紧追不放,其他青年便把我向两间门面房中间的屋子推,屋子里没有灯光,很暗,自来水从黑屋子里流出来,淌了一地。
  
  一个青年在一辆破小三轮车上撒尿,其他人一个劲把我向黑屋里逼,看看势头不对,我决定不要手机了,拼命挤出人群。我心中明白,这些人一旦发现我内衣口袋里的记者证,后果不堪设想。我夺门挤到门外,并冲过手机店门口的车流,站到马路的另一边,掏出朋友“退休”的手机准备拨打110。这时一个陌生青年从里面出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扔给我,我打开一看,确实是我的T18爱立信手机,但我纳闷的是,刚刚围拢的青年人中,没有这个扔手机的年轻人。看来,他们还是害怕报警的。
  
  
最有成就的一次暗访

  
  暗访永定河采砂,是我考虑很久的一个话题。在暗访之前,曾有人直言不讳地告诉我,真正敢在永定河采砂的人,一般都有涉黑嫌疑。你一个人前往,对方把你推进磕砂机,你连根完整的骨头都别想捡回来,或者用铲车挖个坑,把你埋进去,只是几分钟的事……对方越讲得恐怖,越激起我探究的欲望,并且觉得可笑,在这样一个法制社会,难道就能允许这些人无法无天地干下去了,岂不助长了这些人的邪恶?永定河是北京城的主要泄洪水道,难道能因为他们获取一些蝇头小利,而让北京市民或北京市民的子孙品尝他们留下的恶果?
  
  我决定前往看个究竟。机会很快来临:2001年12月9日,我们和一位民警采访另一件事,无意中发现石景山铁路两三站前面的河道里有人疯狂采砂?我和摄影记者王巍及那位铁路民警商量后,决定对他们进行暗访跟踪。河床里,一辆大铲车吼叫着撕刨永定河河床,几辆8吨卡车排队等候装车,王巍适时地拍下他们的疯狂行为。
  
  上午10时,我们尾随其中一辆卡车,发现靠近堤坝的河床被轧出一条路。“卡车”装完车向东开出300米左右,一名“看报人”爬上卡车进行苫盖。接着,卡车拐上京原路。记者一直驾车尾随,七弯八拐,“目标卡车”在离采砂地约5公里的地方停下。记者发现,这里已经砂石成山,卡车只能顺“山”盘旋而上,记者通过门卫打听,这里属于北京市政某混料厂。
  
  第二天,记者又约好那位?着便衣的?民警,以咨询开小砂石厂的名义,踏着满地冰碴、废旧钢管、硕大的鹅卵石走进那些夜里偷偷采砂的小砂石厂……
  
  由于和那位民警配合默契,暗访进行得很顺利。之后,我们将暗访形成文章发表。触目惊心的事实,引起北京市委领导的震惊。见报第二天,副市长刘敬民就给北京市水利局局长、北京市环保局局长发去亲笔批示,限令快速查处。在北京水利局、环保局、公安机关等单位的联合整顿下,永定河内采砂行为销声匿迹。
  
  回首《信报》出生的500天时间里,几乎每期都有我的报道,不管是关于公安部门的报道,还是亲身暗访形成的文章,只要是那些以摧毁社会邪恶方面的报道,总是我最喜欢的。历经种种险境,但我不后悔。一来,是因为它的美好结果,二来,我们毕竟没有辜负社会对我们《信报》的信任。
  
  (摘自《老实交代》,台海出版社2002年4月版,定价:20.00元。社址:北京景山东街20号,邮编:10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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