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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学中介骗了我们

2003-04-10 11:39:00 来源:书摘 吴苾雯 我有话说

2002年2月,《羊城晚报》登出一篇记者调查手记,说春节后,广州一所省级重点中学每天都有学生到学校来办理退学手续,或是开具学籍证明,理由都是“要出国”。
  
  一位高三学生告诉记者,在他的班里,打算放弃今年高考、出国留学的同学不下十人。
  
  一位准备送女儿去英国读书的高三家长说,自从女儿上高中后,她便一直关注近几年的高考信息。前两年大学扩招之后,高校录取率虽然高了,但现在的家长和考生关注的已不是能不能上大学,而是能不能上重点大学。2001年,仅广东就有1万多名考上了大学的学生回校复读。她感叹竞争越来越激烈,“与其让孩子削尖脑袋去挤高考这座独木桥,不如想办法让她到国外去接受大学教育,况且现在的国际化教育市场是开放的。”
  
  另一位正计划送孩子去德国留学的高三家长说:“现在大学年年扩招,毕业生一年比一年多,就业也越来越不容易,早点将孩子送出国,让他们早一些接受国外先进的教育,对将来就业会更有利。”这位家长认为,在国内人才竞争激烈的情况下,一份“镀了金”的文凭会更好使。
  
  有人说,大学毕业生出国留学,道路往往是自己选择的,而中学生出国留学,道路主要是家长选择的。一位高三家长对记者说:“我要让女儿上牛津大学,让她接受最好的教育。”在这种心态下,不管孩子最终能不能读上牛津,只要条件略为许可,家长们都执著地要“把孩子送出去”。
  
  2001年底留学德国的广州仔David杨在给父母的信中写道:“和我一样,来这里留学的二十多个中国同乡绝大多数来自工薪家庭,只有两三人是富家子弟。有一位广州老乡斌仔,他的家境很差,爸爸是下岗工人,妈妈现在一家酒店做清洁工,为了把斌仔送出来读书,他们不惜举债……”
  
  对于大多数家庭、特别是工薪家庭来说,送孩子出国留学就等于将全部身家都押在孩子身上,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拼命攒钱,拼命为孩子“打工”。多数人都重新开始了节衣缩食的生活。
  
  父母们在孩子身上寄托着自己的梦想,但并不是每一个梦想都能成真。有的梦想会成为碎片,切割着父母的心;有的梦想会成为肥皂泡,醒来时,满心都是遗憾和伤痛。
  
  2002年7月,在《南方周末》上,笔者读到了一位高三家长饱含辛酸的自述——
  
  2001年初,眼见儿子马上就要进高三了,李女士开始考虑送儿子出国留学的事,国内高考竞争太激烈,儿子能不能考上大学是个未知数,即使考上了,上个一般的大学,将来毕业了在就业上也无任何优势可言。
  
  她是一个很谨慎的人,虽然送儿子出国读书是她最大的愿望,但她也听说了不少留学中介蒙人坑人骗人的事,所以从2001年2月份起,她就开始细心地寻找儿子出国的最佳途径。
  
  一天,她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则广告,北京有几家中介服务机构设有美国交换项目。如果儿子能作为交换生出去,那当然是最好的途径。李女士马上跟这几家中介服务机构联系,最后选择了一家英语语言教学代理机构(以下简称EF机构)。据说该机构不同于中介公司,是国际文教机构,比较起来,李女士认为这家机构可信度高,而且EF办了三次招生会,李女士都去了,也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2001年7月15日,正是高二学期期末考试的日子,EF机构通知李女士的儿子肖运去美国大使馆面签。肖运只好放弃考试赶到美国大使馆。没想到,肖运遭到拒签。事后他才知道,EF机构工作人员递给他的那封给大使馆的信,抬头写的其实是英国大使馆。
  
  联系去美国留学,怎么变成了去英国?李女士找到EF机构。对方给予的解释是肖运年龄过大,不适合美国交换生项目,并建议他“该去英国”,学习为期九个月的“学年制外语留学课程”。
  
  这时已是7月中旬,肖运已经放弃了高二期末考试,并已作好了出国留学的准备;如果在高三开学之前不能走,他将面临着两难的处境。
  
  EF机构在向李女士建议去英国的同时,介绍说EF机构在英国许多城市都设有教学点,但只有伦敦的一所大学才设有大学预科,毕业后受当地大学的承认。
  
  这样,李女士和丈夫又为儿子“赴英”忙了一个多月——准备各种材料和交费。EF收服务费1万元人民币,但是李女士发现,1万元服务费交过去后,EF机构当时没有给发票,隔几天后交给她的是一张盖有“九川信息咨询服务有限公司”公章的票据,而且肖运临行前也被指定与九川公司签署合同,合同的截止日期是2001年9月30日。也就是说,肖运2001年9月18日去英国后不久,这份合同就到了结束期。
  
  既然孩子能去英国学习,李女士也不想追究太多,只是临行前一个细节让她感到有些生气:肖运前往英国的单程机票被收了7500元人民币,而后来得知,实际票价根本不需要这么多,北京到英国的机票才250英镑,约合3000多元人民币。
  
  虽然知道对方抓住他们急切的心理宰了一刀,心里不舒服,但让李女士高兴的是,儿子去英国留学的事终于办成了。
  
  2001年9月18日,高三学期刚刚开始,肖运登上了飞往英国的飞机。
  
  李女士万万没想到,儿子坐上的是一只合法的黑船,中介公司所承诺的几乎没有一句是真的。
  
  关于食宿。对方承诺的是:“选择的寄宿家庭都属于英国中产阶级,孩子住进后就是该家庭的一员,和原家庭孩子享受同等待遇,一起生活,周一到周五早晚餐,周末三餐。一桌吃饭。”
  
  但肖运到英国后发现,他所在的寄宿家庭里有个爱抽烟的印尼男同学和他睡上下铺,房间非常小。肖运很奇怪,因为他走之前还专门填写了一张表,上面询问“是否愿意跟宠物和抽烟的人住一起?”他明明填了“否定”。看来,这些貌似周到的前期工作都是虚的。
  
  肖运的失望远没有结束。刚到的几天,伙食还凑合,早饭有面包、牛奶和麦片。可才一个星期就全变了,面包和麦片没了,牛奶里竟然加自来水。当初EF机构说的可是每天早晨都有面包、鸡蛋和烤肉的呀。
  
  更让肖运难以忍受的是正餐都吃不饱。周一到周五,房东不提供中餐。开始几天,肖运只好饿着肚子盼着晚饭,可是晚饭也不给吃饱,有时候是米饭,上面糊些超市里卖的豆子罐头,而且是他与那个印尼男孩共分一个罐头。有时候是通心粉加点奶油。住进去后,他几乎就没吃过肉。一次,他看见房东在切牛肉,还把肉渣喂小狗。他想晚上肯定有肉吃了,结果空欢喜一场。
  
  他们从来没有跟房东家一起吃过饭。一次,那个印尼男孩饿得实在挺不住了,打开冰箱偷东西吃,却被房东发现了。房东告诉他们,EF机构每天每人才付给她6英镑,她不可能做慈善事业,所以他们挨饿不关她的事。
  
  肖运这才发现自己受骗了。因为来之前得到的承诺是,总费用中除了3500美元学费外,其余都属于生活费,折合下来一个月约有1000美金,约合180英镑一周。但寄宿家庭从EF机构那里只得到了6英镑,其中4英镑用于住宿,2英镑用于吃饭,当然吃不饱。
  
  因为饥饿,到英国的第二周,肖运就沿着房东家附近的那条街开始找工作。终于,一家中餐馆给了他洗碗的机会,一天5小时,两天挣了40英镑。肖运用其中的20英镑买了一辆自行车,这样骑车去学校可以省下交通费。可是肖运在那家中餐馆只干了两天,老板嫌他年龄太小,没让他干。
  
  一天晚上,肖运和父母通了1小时40分钟电话,诉说他在那里的境遇,流露出想退学回家的想法。
  
  李女士做梦也没想到,每个月给EF机构交了1000美元生活费,她的儿子竟在英国挨饿。她多次找到EF机构。再三要求下,肖运被换到第二个寄宿家庭,虽然条件稍有好转,但由于EF机构定的“伙食标准”未变,肖运还是吃不饱,要忍受饥饿。
  
  让肖运失望的还有学校开设的课程。出国之前,EF机构发给他一本课程介绍,其中包括数学、音乐、电脑,还有英国历史等,一大本说得很全。可是进校后发现,资料上介绍的课程几乎都没有,一个班上17个学生,大都是亚洲人。老师也不是英国人,给他们讲课的大都是来自香港的老师。
  
  儿子在英国挨饿,而且课程也与当初说的不一样,李女士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她立刻找EF机构交涉,几个回合下来,她却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当初在服务费发票上盖章的九川信息咨询服务有限公司,其实并不是这件事的真正中介,真正的中介是荷兰英莩服务中心有限公司北京代表处。九川公司是经市教委、工商局和公安局批准的留学中介机构,而英莩公司是一家在工商局注册的外国公司,地址“恰好”就在九川公司的隔壁,它注册的业务范围是:为集团成员提供投资项目、技术培训、市场调查和展览方面的业务联络(不得开展经验活动收取费用)。换言之,英莩公司在中国境内没有从事留学中介业务的资格。可是在这家公司办公地点的牌匾上,却写着“九川咨询”的字样,“与EF国际文教机构合作项目”也写得大大的,却没有“荷兰英莩”的字样。
  
  经过多方了解,李女士进一步发现,EF国际文教机构在中国并没有注册,而九川公司也没有该机构颁发的授权证书。只有不敢暴露真实身份的英莩公司才是EF机构的真正代理,所有在中国进行的招生工作都是由英莩公司一手操办的。英莩公司的一位员工告诉李女士说:“九川公司对我们的招生工作从不介入,我们每收一笔中介费,就分给九川一半,我们每送出一个留学生,九川公司就可以从留学收费中得到一份回扣,他们只需盖两个章。”
  
  李女士这才明白,在“EF留学项目”上,九川公司和英莩公司实际上是一种转包关系,九川公司靠的是很硬的执照,而实际操作的是英莩公司。由于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肖运交费的过程就变得很混乱:实际上是荷兰公司代理的,学费却是寄到美国的EF语言学校。至于EF学校的性质,中国驻英国使馆教育处出示的材料证明,EF机构是英国合法成立的一家英语语言教学机构,但是北京市教委提供给李女士的九川公司在此备案的说明上,学校性质由“语言学校”直接提升成了“大专学院”,而且他们在报纸广告中还直接注明:“EF设有大学预科课程,可以轻松直升大学。”
  
  2002年6月,肖运愤而从EF退学。几天后,面黄肌瘦的他终于回到了北京。
  
  肖运回国后不久,立即将九川公司和英莩公司告上法庭。
  
  在他们一家为打官司取证的过程中,发现了不少和他们有类似遭遇的“受害者”——二十几名在中介“穿针引线”下去瑞士的留学生发现,他们留学的学校是一所未经国家批准的学校,而在这之前,这所学校竟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国家高教展上。
  
  折腾了一年,花了近10万元人民币,儿子几乎一无所获而归,李女士痛悔不已地说:“家长们一定要小心啊,养孩子挣钱都不容易。在九川和EF工作的,都是批年纪不大的姑娘们,感觉上就是外国人坑中国人,中国人再坑自己人,中间转了好几档,服务费能不高吗?留学中介欺骗人,扒好几层皮到你这儿没一句话是真的。我们因为招牌上当,相当于坐着合法的黑船出去,自己把孩子给卖了。”
  
  (摘自《高三家长》,作家出版社2003年1月版,定价:17.00元,社址:北京农展馆南里10号,邮编:100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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