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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并记录历史的残片

2003-04-10 00:00:00 来源:书摘 沈继光 我有话说

图片是1985年到1996年拍摄的,共计1600余幅,这里选取了200余幅。每幅基本上都注明拍摄地点,如某某街、某某胡同,至于更详细的诸如门牌号数,则存在于原始记录稿本中,必要时可查用。
  
  陆陆续续拍摄12年,对于一座三千余年的历史古城,只是它一瞬的曝光而已。所记录的内容,也仅是个人目力、脚力、精力、能力乃至财力所及,非常有限。有些该拍摄的东西,看到后却不能走进,或走进后却不能拍摄,至于根本无法看到的就更多了。
  
  这件事做到后来,我已深感自己的无力与渺小,却使我越加明白了历史上许多代人相继来做一件事情的艰难和必要。
  
  不同的人以不同的眼力和角度,在古城的各个时期留下了对它的记录,一叠叠,一册册,显示了对它的深切关注。我这次工作,将井台、石碾、磨盘、柱础、城墙、角楼、庙宇、寺庵、教堂、公园、过街楼、贯通巷、胡同、院落、石墩、门联、影壁、学堂、会馆、客栈、货栈、戏楼、饭庄、面铺、线庄、布店、粮仓、堆房、妓院、当铺、煤油庄、玉器铺、杂货庄、油盐店、香烛店、钱庄银号、首饰楼、棺材铺……以及藤椅、鱼缸、鸟笼、苇箔竹帘、洗衣板、扫帚、簸箕……吹糖人的家什、磨剪子磨刀的条凳……都纳入了画面,以为它们都和城与人融为一体,造成了曾经存在过的一种文化,应该记录它们,保留下它们的面孔。
  
  不管是以画册或其他什么方式,我热诚地祈望它能作为古城档案中极微小的一部分,归宿于图书馆或博物馆,供别人研究。
  
  古城消逝着……正在迅速地变为现代化的都市,我所恰恰认定和被吸引的原来的某些东西,却一天天在急速地消失着。倘大家细心,目前还有残存的一些断片能够被我们收拾和记录下来。
  
  残片,隐藏着历史、传统、文化、人性的痕迹,能够被更多的人感受到,可以反复品味和重新审视,受到启发。
  
  残片,可以成为通向诗意的一条途径,让我们设法构想失去的整体。艺术的力量反倒有时来源于这样的残缺,只要稍微提醒一下,就可以用想像、用情感,乃至用信念去充实那余下的空白。
  
  残片,也许它们的价值就在于它们是“最后的”,它们同过去时间保持着一种联系。
  
  残片,也许它所涉及的东西超出了它自身之外,有着呈现全部面貌时品性的集聚性,甚至更为强烈动人。它是以独特的形象告诉我们有过的历史——真实的而不是虚假的历史。
  
  人类不能切断历史的长河、传统的长河,因为那是来自母亲的长河。将新支流汇聚其间,就可以了。否则,我们将失去生命的脉流。收拾、记录残片,“温故而知新”——我们的思绪、情感便会更加活跃起来,于是我们在风浪里也就有了维系安稳的压舱石。
  
  胡同、四合院以及相应的古老建筑物组成了古城有特色的布局和景观。关注颓败、斑驳的胡同、老屋,同时也看到住在里面的人所受的困扰——已经是几代人生息繁衍,却至今仍拥挤在百年前原有的空间里,实在无法容身了。人们希望拆迁而住进高楼,得一点宽敞、方便的改善,这是可以深切理解的。人,首先需要的是基本的安居环境。忽略百姓的生活而呼吁不要拆除,与忽略胡同里历史价值很高的老建筑而肆意拆除,同样是让人感到痛楚的。
  
  古城最终会成为什么风格、什么模样?把握这古城命运的人应该有相对应的文化和审美品性,才能不辱使命的重负,才能不愧对先人和来者。
  
  写到这里,我想到一位朋友,他刚从美国归来,带回艺术摄影大师安素·亚当斯(1902~1984年)的一本作品集,并告诉我说:“由于亚当斯和他的艺术同人接续对美国约塞密蒂等地区的山川、森林风光进行了艰苦的摄影记录工作,创造出了大量卓绝的作品,以其艺术的魅力和保护大自然之美的呼唤,影响了立法人,于是那些地区划列为国家公园,受到永久的保护,为未来的美国人民保全下来了,已经属于美国也属于世界的自然遗产。”
  
  在我们这里,能否在还不是太晚?有些是已经够晚了?的时候,在那些真正的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还没有被完全破坏之前,把它们科学地保存下来,为我们的后代把这份文化遗产传续下去呢﹖
  
  也许,这正是我记录古城残片的一个重要的起因,也是我的一个理想。尽管起初并没有清晰地想到这一层。
  
  记录拍摄古城的过程,对于我是一次历史文化知识的补习。作为在这个城市长大的我,也深深感恩于这座古城所给予的滋润与熏陶。
  
  (摘自《旧京残片:沈继光摄影集》,人民美术出版社2002年6月版,定价:88.00元。社址:北京东总布胡同32号,邮编:100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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