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glish

我只过人的生活?

2004-01-10 14:46:00 来源:书摘 〔英〕郭莹撰稿 〔挪威〕埃瑞克 我有话说

中国眼下的一本流行书叫《我平庸,我快乐》,我改了一个字“我平凡,我快乐”,就成为我的人生写照。?

安贫乐道是否意味着失败?

读过中国杂志上一则故事,介绍旅美音乐家谭盾,初赴美时曾为生计所迫在纽约的一间银行门外拉琴卖艺,与他做伴的还有一位黑人乐手。十年后的一天,谭盾路过那间银行时瞧见昔日同伴仍在老地方买艺。黑人问谭盾如今在哪里卖艺,谭盾说在卡内基(纽约著名音乐厅)拉呢。那黑人便打趣道:“在那能挣着钱吗?”谭盾也幽默地回应:“还行。”这本来是个很有趣的段子,可惜段子随后的说教才煞风景呢,板着面孔告诫读者,谭盾靠自我奋斗在洋人的地界上功成名就,而那黑人因庸庸碌碌十年落得终日在街头卖艺。这种评论令我觉得好笑,且过于“中国特色”。在西方,街头艺术是当地的一道亮丽风景,街头艺术家同样是艺术家,不论你在街头表演还是在音乐厅表演,无贵贱之分,都是受人尊敬的职业艺术家。有些街头乐队水准相当不错并演出了名气,每天他们到固定的广场上班演奏时,会有乐迷拥在周围,并风风光光地出售自己乐队的CD。一些成功的街头乐手、画家的收入,与一介办公室职员的薪水相若,其中有些街头艺术家就靠着在街头、集市上为行人提供娱乐置了房产。我有位朋友原在大乐团拉小提琴,可他嫌不自由,便放弃了整天着礼服在音乐厅表演的职位,宁愿下到酒吧及街头狂欢节上去表演,他认为这种与观众近距离的交流,更令他放松惬意。周围亲友也理解他的个人志趣,无人认为他胸无大志,不思进取。成功不应只是狭隘的成名成家,而鄙视平凡的普罗大众是低俗的心态。?

为白领,洋楼放弃天伦之乐是残酷的人生?

一位走街串巷去酒吧、幼儿园、小学校讲故事的说书人,一次晚餐时与一位熟识的中国女士聊天。中国女士好心地替他出谋划策说:“反正你在这里也没正经工作,那不如去中国教英语。还能有一份稳定的职业和一份稳定的收入。”那说书人很惊讶地认真纠正该女士:“太太,我是自由职业者。我的专业就是走街串巷为老百姓说书。您怎么能说这不是一项正经职业呢?我不去中国,我不愿背井离乡。”那位中国女士餐后言之凿凿地发感慨:“看他一个穷说书的,吃了上顿不知下顿在哪,朝不保夕。帮他找条出路还不领情。看来我们中国人是好样的,我们来到你们西方,赤手空拳地打拚出自己的一分白领体面职业、中产阶级薪水和小洋楼……”周围西方人个个睁大眼睛瞪着她瞧稀奇。本来西方朋友还挺可怜这位女士的。该女士的丈夫和10岁的女儿都留在中国,她独自漂泊异乡打拚,已四年没见过女儿了。西方人特不能想象夫妻长久分居,家庭不能团聚对他们来说是人生极大的痛苦,因此西方丈夫出差时常会携太太同行。丧失天伦之乐的痛苦,是洋楼、白领、高薪等所不能弥补的人生缺憾。在西方人眼中为出人头地付出如此代价,是否太残酷。人生难道就只有这种浅薄的成功标准吗?难道不愿背井离乡、不向往洋楼、白领阶层,仅满足安贫乐道的淡泊人生就是失败者?为何中国人总势利地以财富、洋楼、学位、白领等物质的东西来论英雄?为何平凡地享受一份粗茶淡饭的宁静日子,就不被认为是好样的?难道中国人不能反思一下自己的人生观是否有问题?是否太过功利主义的庸俗?其实在西方自由职业者非常普遍,有自由歌唱家、自由舞蹈家、自由教师,还有自由护士、自由译者、自由教练等,这些人虽不去写字楼上班,也无稳定的收入,但他们都绝对是专业人士,没人歧视他们“没单位”。(“单位”是中国大陆特有的名词。)?

奥地利维也纳有间中餐馆老板,托在匈牙利的华人朋友帮忙物色几位匈国侍者,东欧的薪水标准比维也纳低,这样可节省些成本,老板也允诺他付的工资肯定比匈牙利高出许多。华人朋友爽快地表示,西欧的工资比东欧高,匈国人也挺拮据的,这事容易办妥。没料到他问了一些匈国人后都竟然不为所动。这位华人纳闷地对匈国朋友解释:“你平常在维也纳上班,周末就回来匈牙利,个把小时的车程又没多远,而工资可是比在本国高出一、二倍。这么好的机会干吗不干呀?”匈国人答:“我每天下班后都和家人一起吃顿团圆晚餐,我不想走。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中国人是否“疯了”?

郭莹你才提到,中国人不眷念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家园,千方百计地奔往陌生、言语不通的异乡,其中的悲哀老外无法理解。58名中国人蛇闷死多佛的惨剧曝光后,一位靠救济金过活的英国人,从电视上得知中国非法移民都付出了一万至两万英镑的“运输费”后,痛心疾首地跑来对你大喊大叫:“上帝呀,我这辈子还从无缘见识过这么一大笔巨款呢。欠一屁股高利贷债,就为了挤上肮脏危险的‘死亡货柜’,背井离乡来英国的中餐馆出卖苦力?中国人真是不可思议,疯了、疯了,彻底疯了。”西方城市里的中国城确成为当地的观光景点,也为外国人提供了物美价廉的美味中餐。但另一面,中餐馆员工常每天劳作12、13个小时,有的中餐外卖店因违规超时营业,多次被当地政府警告,因此中餐馆被社会学家斥责为“血汗餐馆”。而中餐馆门外泊着的豪华房车,西方人驻足艳羡之余,大家明白这都是点滴血汗换来的。?

香港一间机构打算请一位英国大学者来港工作,该学究目前隐居法国乡间当农夫种葡萄卖。港方开出高薪聘他出山,遭其婉拒后,港方随即将薪水提高一个档次,又再次被回绝。此公每拒绝一次后,港方就将俸禄再升一个高度,经两个回合的拉锯,最后蹿升到200万港币的年薪。但那位英国学者就是舍不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般的田园生活。他经营葡萄园虽只能过极简朴的生活,若想上馆子、买衣服都得周密筹划,不能随便乱花一个铜板。这情景使港人转不过弯来,既然此兄生活上如此捉襟见肘,那为何面对百万合同,居然不受诱惑仍蛰居农舍。英国隐士的回答是:“我不感兴趣挣大钱。”对此,华人朋友怔住后替其惋惜:“哪怕去挣一年的钱也就成百万富翁了。”此公对中国人动辄以金钱为诱饵的态度甚反感。一位香港武侠畅销书作家寄来张空白支票与他,望这位汉学大师将自己的著作译成英文,允诺空白支票就是请大师随意开天价。英国学者当即恼怒地将支票撕烂,斥责这是对其学术的侮辱及对其人格的贬低。?

一、二百年前,欧洲有一首民谣:“我们背井离乡,为的是那小小的财富。”当今新世纪西方流行的观念是“过普通人的生活”。享受老百姓柴米油盐淡而淳的日子,这是难得的舒心快活。现在许多西方人都认识到,拚命工作挣钱是多么地亏待自己及家人,于是一些人开始辞掉大城市的工作搬到中小城镇,找份薪水不高但更轻松的工作,这样不但使得自己有空闲拓展业余爱好,也加深了与家人的感情联络并能回归大自然。而在大城市里每天披星戴月地劳作,无暇娱乐,这种工作机器的岁月不是“人的生活”。西欧、美国都有过民意调查,面对一份高工资高节奏的工作,和一份低工资低压力的工作之间,你如何选择?绝大多数被访者都表态说工资低些没所谓,更看重多些业余生活。?

一位在纽约华尔街附近一间餐馆打工的中国MBA留学生,一晚对着餐馆大厨再次老生常谈地发誓说:“看着吧,总有一朝我会打入华尔街去。”大厨侧过脸来好奇地询问他:“你毕业后有什么设想?”中国MBA利落地应声道:“当然最好是马上进跨国大公司,前途和钱途就都有保障了。”大厨又说:“我没问你的前途和钱途,我问的是你将来的工作志趣和人生志趣。”MBA一时语塞起来。大厨叹口气嘟囔道:“要是经济继续低迷餐馆歇业,我就只好去当银行家了。”中国MBA差点惊了个跟头,他觉得不是大厨精神失常,就是自己的耳朵幻听,眼前这位自己一向视为低一头的大老粗,跟银行家岂能扯得上。大厨盯着惊呆了的MBA解释说:“我以前就在华尔街的银行里上班,日出而做,日落却无法息,每天都午夜后才回家门,我终于厌烦了这种劳苦生涯。我年轻的时候就喜爱烹饪,看着亲友们津津有味地赞叹我的厨艺,我便乐得心花怒放。一次牛夜二点多钟,我结束了一天的例行公务后,在办公室里嚼着令人厌恶的汉堡包时,我开始下决心辞职去当一名专业美食家,这样不仅可以满足自己挑剔的肠胃还有机会为众人献艺。”这样的事例可能出乎中国人的意料之外,因为中国人对成功、失败、快乐、悲哀有比较概念化的一统模式。说得言重一些,就是活着挣口气,是为了一种体面和在别人面前可以显耀的面子。对西方人来说,则更看中体现个人特性和自我价值的平和人生。我有位女友干了两年律师后突然决定放弃如日中天的事业,重新回学校去学习瑞典按摩术,日后更成为一名职业按摩女郎。在西方无论从事什么职业都无高低贵贱之分,强调的是干事业的兴趣和自在愉快。而自己人生价值的实现,其成功与否,并不是靠与别人比较来证实,更不需要通过其他人的肯定来获得满足和回报。淡泊的人生是一种享受,守住一份简朴不愿显山露水,越来越被西方人认为是一种难得的人生境界。?

(摘自《老外侃中国》,作家出版社2003年8月,定价:20?00元,社址:北京农展馆南里10号,邮编:100026)

手机光明网

光明网版权所有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网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