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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一个众说不一的群体

2004-03-10 10:35:00 来源:书摘 郭 峰 我有话说

“同一性的墙”

“同一性”使日本社会在世界上得到了一个“特殊社会”的称谓。

日本社会的“特殊”具有何等的意义呢?

如果我们乘上飞机俯视一下日本的版图,便会发现,原来日本的国土好似一弧状分布的孤岛,被太平洋和日本海所环绕,也有人恶意地戏称

:“日本就像一片破碎的布片散落飘摇于海平面上”,当然我们并不赞同这样的比说。但有一点使日本的确显得与众不同:日本没有与其他国家接壤的国境线。这一点与台湾有相似之处,不过根本不同的是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并不像日本那样具有独立的国格。

日本这样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其在历史上几乎没有受到过不同文化的异族的统治。在历史上为数有限的一、两次外族入侵,据记载是中国的元朝,曾派兵到过日本,与日本人有过短暂的交火。而日本的近代以前惟一一次大规模的侵略行动是丰臣秀吉带兵入侵朝鲜。日本一直奉行着锁国政策,直到1853年,以美国舰队司令培理来日为契机,日本才打开了国门,开始了通商贸易。

19世纪下半叶以前,日本过着农耕、捕鱼、狩猎的保守安定的生活,与异族可谓“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日本特殊的地理位置和闭关锁国的政策既使其“同一性”在内部得到了充分的培育生长,又渐渐形成了在国际关系中的“排他性的岛国根性”,决定了“日本人天生的不善于与外国人交往”。这也许是世界上诸多国家和民族并不喜欢日本人,正是日本人需要自省的方面。

不过这种“同一性”的社会也有其优良的方面。正是由于日本社会有着高度的“同一性”,使得其社会乃至社会团体的矛盾和摩擦大为减少,在一个集体中个人的力量极易整合。在集体目标明确时,日本人之间能够非常有效地协作,从而能够释放出巨大的集体能量。在日本人之间的协作中,常常可以看到这样的现象:即使没有得到详细明确的指令,团体的成员也会自觉地根据各自的特技、能力、情况互相做出判断,主动找出自己负责的领域,承担一份任务,从而使整体目标顺利实现。这样的默契和自觉源自日本人相近的思考方式、相互勾通不存在什么障碍以及作为社会成员血统一致的天然亲和力。这样的默契和自觉被认为是在产业、经济领域提升了日本企业集团国际竞争力的重要内在因素。如果从社会因素解释二战后日本经济高速成长的成因的话,日本社会的高度的“同一性”应当是首屈一指的“功臣”。

中国人在谈到日本人时有这样一种比较说法:中国人与日本人一对一,中国人综合能力强过日本人;如果一群人对一群人,那肯定是一群日本人胜过一群中国人。好像柏杨先生在《丑陋的中国人》一书中也有此方面的论述,指出的是中国人之间喜闹矛盾,“窝里斗”的民族劣根性。仅就集体而言,不能不说日本民族有其优良的一面。

不过,倒是日本的学者、自由新闻记者、评论家大野力先生也无情地指出了日本民族在个体表现上的劣根性,并解说了日本社会“同一性”存在的弊端。

他认为,日本社会这样的特性培养出来的日本人常常被外界评价为“强大的集体、软弱的个人”。同一性社会的弱点就是使得多数的日本人“缺乏与异质(外国人)交往的经验”。一直生活在同一性质人群中的人们很少与社会文化背景不同的人们交往,长期在同质人群中的生活使他们已形成了不善与异质交往的习惯,缺乏交往的经验的智慧。比如,在文化背景不同的人们之间,相互介绍情况、发表各自见解是必不可少的,可这样的交往和交流在日本人之间反而认为“相互间不言自明”才是取理想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日本人之间的“不言自明”和与外国人之间的“不善交往”,在外国人眼中似乎挡在面前有一堵“同一性的墙”,让人觉得日本社会是一个不可理解、难以进入的社会。

外国人,包括中国人的不快,许多情况下来自“同一性”造成的困惑。

“同一性的墙”在确保了日本人之间交往的默契和纯粹的同时,也丧失了与外国人之间沟通的许多好的机会。作为生活在日本社会的外国人,细心地体会一下,便不难发现,行人是匆匆的过客;日本邻居一般也并不主动与外国居住者交往,并且往往怀揣着戒备心理;企业里的日本同事似乎是出于试探而小心翼翼地与外国人接触。不过,一些短期到日本的客人和旅人往往有这样一种美妙的印象:似乎日本的先生都温良儒雅,日本的小姐女士个个彬彬有礼、春风拂面。我想,这一定是一种错觉,一种被日本人表面化了的第一印象。

旅居日本并加入日本国籍的英国文学家拉夫卡迪奥・赫恩在随笔《日本人的微笑》一文中,将这种错觉归于日本人的微笑:“日本人的微笑给人的第一印象,一般都是非常令人愉悦的。日本人的微笑起初特别富有魅力,而让人觉察不自然,则是在很长时间以后。”

令人费解的是,日本社会这堵“同一性的墙”在阻挡了外国人的视线和日本人与外国人交往的同时,并没有阻碍日本对世界各国先进文化和先进科学技术的学习和剽窃。这恐怕正是日本人自省的结果。日本人在抵御外族侵入的时候可以树起这堵“墙”,在对外进行政治、经济扩张的时候又可以推倒这堵“墙”。

我恍然觉悟:这或许是一堵具有弹性的“墙”?一堵无形的,具有特殊功能的“墙”。

“间人主义”

“间人主义”这一概念是由日本的滨口教授提出的。所谓间人主义即行动时要充分考虑他人或所属部门的立场、心情及相互关系,强调相互间的依存和尊重。“间人”来自英语referentialsubject。

应当说日本社会的“同一性”是“间人主义”的人际关系和行为的基础。

如果说美国社会的基础是个人主义,那么日本社会则是“间人主义”。美国的个人主义往往排斥大规模或忘我的合作,美国人首先讲求的是个人的地位和自身的价值。而日本文化中的“间人主义”则更适合于协作,日本人往往被引导思考集体的成功。

一千多年以来,日本社会一直是以血缘集体为中心发展起来的。其结果导致了在这一社会群体时,形成了许多不用言传,只用某一动作即能互相理解,或者在沉默中互相心领神会的表达方法。能做到相互间心领神会的是自己人,反之视为外人,并以客相待。

日本人都有“内部人”这种意识,因此,不轻易地把外国人当作自己的伙伴。

“间人主义”所说的是,日本社会不是由具有独立人格的个人所构成的,每个人在社会中的存在不是单独的,而是在于人与人之间,并以此作为言行的基础。当征求某人的意见时,往往会反问对方:“大家是怎么说的?”日本人有着一种怕被大家排除在外的先天忧虑,因此并不过分坚持自己的主张,而是尽可能地和周围的人步调一致,即使有意见分歧也愿意圆满解决。日本人不愿意固持己见,突出自己,而更喜欢赞同大家的意见从而达到统一的目的。正是由于这种思想,日本人十分注意别人对自己行为的评价。被人瞧不起,或遭到拒绝,特别是在大庭广众面前时,会感到一种耻辱。著名文化人类学者本尼迪克特在《菊花与刀》一书中就有这样的论述:“日本人以耻辱感为原动力”。脱离了集体的日本人一定是痛苦万分,极端的情况是选择自尽而结束被集体的遗弃和个人的蒙羞。

日本人之间经常使用“真话”和“原则”这两个词。“真话”就是“本意”,即心声;“原则”即前提,指表面的方针。而且还可以理解为“真话”是个人的逻辑,“原则”是集体的逻辑。日本人一般把表面的方针和集体的逻辑放在优先的地位,而其中往往潜藏着心声和个人逻辑的“真话”。

因此,经常考虑他人和社会而生存的日本人,很少用“是”或“不”表明态度,而介于中间的暖昧的语言特别多。例如“过几天再说”、“考虑一下”、“以后再谈”、“研究一下”等都不属于肯定或否定。而是一种“托词”。诸如此类的回答在我国的官场上也常常能够听到。这往往是为了取得领导或有关人员的同意而暂时同意,或担心断然拒绝会伤害对方而婉转的否定,日本人活得很累,不仅是被称为“经济动物”拼命工作的劳力之苦,也包含着“间人主义”带来的处理人际关系的劳心之累。

当然,并不能简单地认为“间人主义”使日本人丧失了独立思考和决策的能力。这样的能力日本人时刻都有,而且老谋深算,只不过在日本人“彼此之间”被暂时地隐藏了。

但是,在对外国人的交往中,日本人的“间人主义”并不存在。例如,在国际事物中日本人自然有自己的观点和逻辑。日本在政治和军事上依靠在美国的身上,在经济上却对美国构成了巨大的威胁和挑战。可见,即便是“战略伙伴”,“间人主义”在其中并不适用。在近期美国对伊拉克实施的紧锣密鼓的“倒萨行动”中,日本就明确地站在了美国的一边,并没有“间人主义”中的那般暧昧和羞羞答答。

日本人的性格特征往往具有外在和内隐的双重性。把握了这一点,对理解日本人的言行并与之相处就容易得多了。

“援助交际”:日本肌体上的“溃疡”

我相信,国人对“交往”很熟悉,但是对“援助交往”或许是初识乍听。

何谓“援助交往”?到日本不久我就似有所闻。2月份的一天,在一份《读卖新闻》晚报上读到了篇有关“援助交际”的文章,才让我真正领悟到了“援助交际”的真正含义。既然是“交际”,那就一定是双向互动的:日本少女(特别是尚未走向社会的女子高中生)接受日本成年男子的“援助”――日元、服装、饰品、食品等物质享受;成年男子接受日本少女的“援助”――女性的奉献,这就是“援助交际”。这个在我们看似毒瘤的东西,在日本至多算是一块难以治愈的“溃疡”。

“援助交际”已成为日本社会一个越来越头痛的问题,但日本社会特有的土壤却是有助于“援助交际”生存的。

对于存在于日本社会年轻一代中的“性”的自由,女子中的“性”的商品化,日本社会对此似乎持一种不置可否的态度。据报道,“援助交际”在女子高中生中的比例高得令人吃惊,高二女学生中有32.3%有援助交际行为,高三女学生更高达44.7%。像朝日电视台等颇有影响的媒体还将此制作成娱乐节目公开播放,甚至广告播放“援助交际女”的联系电话、价格、玉照等。事实上,“援助交际”并不仅仅存在于女子高中生中,这种“援助交际”还存在于女子大学生、女护士、女教师、家庭主妇等等日本女人之中。如此广泛的“援助交际”恐怕就是日本女性对日本社会的普遍援助了。作家梁晓声在《感觉日本》一文中称日本的女人为日本社会的“乳胶”。我想,“援助交际女”莫非就是这“乳胶”中的一种?

在日本生活过的人都会有这样一种朦胧的感觉:日本的男人和日本的女人对性的交往都有着“正人君子”后的偏爱。有许多十分显性的社会现象可以佐证。

在日本的许多书店和超市的书架上,都可以轻易找到以年轻貌美的女性为主角的裸体写真集。即使是日本成年人也喜欢的连环画书中,也少不了穿着暴露性感的少女演绎的爱情故事。连环画书本来的受众是青少年,但在日本可以看到许多的成年男子即使在乘坐地铁、新干线时也翻阅连环画。有人将这一现象解释为日本人工作压力大,闲暇时翻看不用费神的连环画书是一种休闲和调剂。然而,一个无须辩解的事实是,看什么是形式,内容一定要吸引人,如此才会有众多的人追捧。而“图画”的性感刺激不能不说是一种吸引。

日本的女性似乎给人以这样的感觉:温顺但不漂亮。其实有着1亿多人口的日本也不乏像中野良子、山口百惠这样的电影明星般的美女。特别是在年轻一代中,美少女不乏其人,但的确不是能够随处可见的。在日本的职业女性中,年轻貌美者更是寥若星辰。那么年轻貌症状的女性到哪里去了呢?

“援助交际”使得有着漂亮脸蛋和窈窕身段的年轻女性渐渐远离了学业和职业,她们可以通过“援助交际”而获得女人想要的东西,大可不必像丑而“笨”的女子那般的辛苦。在日本的城市里都有被中国人称为“红灯区”的地方,比如东京都的新宿、六本木等,从街区走过,总有人往你手中塞一些微型小册子。翻开一看,均是些年轻漂亮的“美眉”的裸照,上面居然有姓名、年龄、身份、联系电话,甚至说明是否可以在都(东京都)内上门服务或陪伴外出。有一点更是“服务周到”,竟然告知“顾客”该女子已经过“体检”,可以放心“享用”。无独有偶,在日本周末午夜12时后的节目中有一档名为“女子学园”的色情节目,节目的大体内容是介绍美少女的种种“私生活”,节目的尾声还要推出“每周一星”,这“每周一星”的美少女一般都是初涉此道的女学生,她要在电视摄像镜头前经受“脱光”的考验。主持这档节目的金牌主持,算是此道中的大姐大了。就是这样一位大姐大竟然在日本社会有着相当高的社会地位,她应邀为著名的丰田汽车作广告,成为丰田汽车公司“美女与车”的形象代言人。从“色情宣传小册”到“色情电视节目”便不难发现在职业场和大街上见不到的美女都去了何处。

令人费解的这些社会现象却合理地存在于日本社会之中。

如果剖析一下日本社会历史和现状的深层,这种“援助”又十分地适合日本社会的国情。日本社会一向是公认的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女人是男人的附属――为男人而生存――潜伏于日本女性头脑中的意识。她们认为为自己创造了幸福生活的男人献出一切是她们应该做的。或许正是出于同样的原因,日本的男人对女人的爱好便是理所当然的了。谈女人也成了日本男人交际中不可缺少的话题,朋友之间、公司上下级之间、甚至与初次见面的外国人,也从不避讳。

即使如此,日本社会的表层的总体仍然让人感到十分地健康、有序。日本女性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盛开着的樱花,既温暖于心又外表胆怯、羞涩,有礼有加,绝难想像得出她们会与“援助交际”有什么必然联系。而日本的男人往往让人想到日本人引以自豪的富士山,自傲自大而又寒冷于心,也让人难以理解他们便是“援助交际”的男主角。正是日本这样的女人和日本这样的男人构成了日本社会。要破译日本社会的密码不能不了解日本的女人和日本的男人,就如到过日本的外国人不能不留意日本的樱花和富士山。

呜呼,日本的“援助交际”。

(摘自《照照东洋镜》,湖南人民出版社2003年9月版,定价:23.80元。社址:长沙市展览路66号,邮编:41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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