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glish

我的先生王蒙

2004-05-01 14:07:00 来源:书摘 方蕤  我有话说

购物清客

王蒙轻易不去商店。但买牛奶例外,他不能容忍家里没有牛奶,他认定,少喝一回奶就会缺钙。他买奶都是直去直来。有一回,买东西,收了找回的零钱,转身就往家跑。

见他双手空空的,我便问他买的东西呢?啊!他才发现买的东西没有拿。

王蒙从理论上非常肯定包括购物在内的日常生活,他在小说里热情地描写过人们在百货公司看到琳琅满目商品的欢乐情景。他也常常表示有热情陪我去逛商店。然而,一旦真去,他只会做“催人泪下”的事情。

“催人泪下”,就是不停催促,直到别人难以忍受。

王蒙生活节奏快,变化也快。他喜欢催人。早餐一般由王蒙掌勺,我还没洗嗽完毕,他已不停地在喊,面包烤好了都凉了,吃不吃啊?知道他是好心,却让你不能从容。出门赴约会,发一封信,取一个包裹,缴纳水费电费,直到看到一个好的电视节目,他都会急慌慌地催人不止,于是我将他的特点总结为:催人泪下。女儿对我的活学活用赞赏不已。

我们从甲地到乙地,只有半小时时间,他可以用便携式电脑写出一篇一千来字的文章来。

去老干部俱乐部游泳,别人都是活动、热身,然后再下水游。边游边悠闲地聊天。王蒙却是直奔主题,忙不迭下水就游,上岸后目不斜视,合衣回家。

朋友们都问:王蒙怎么什么都不耽误?游泳、爬山、打球、开会、赴约、下馆子、看孙子、出国、学英语、维吾尔语……还能写出这么多作品?

按他的说法,变化着做事,兴奋点转换,大脑可以得到积极、健康的休息。事情越多,生活越丰富,休息也越好。

王蒙效率高,体现在他的“选择记忆”上。爱看的书看得快,记得住。忘却烦恼,忘却不快,忘却那些污七糟八的事。这样,在他的大脑储存中,纯度高,效率自然也高。王蒙爱惜时间,效率也体现在时间的使用率上。

有时候客人一来,说起来没完,遇到这种情况我束手无策,王蒙真敢给人下不来台,他会说:“我还有别的事,今天就谈到这里吧。”直接下逐客令。有一个文学青年访问过王蒙后,写信讽刺说,“我的到来使你一直皱着眉头,只是在我告辞的时候,我看到了‘王蒙老师’脸上的笑容。”

九十年代初期,王蒙离开文化部长的位置。许多朋友一直关心着我们。宗璞和蔡先生夫妇就是其中的一对。我们常到他家坐客,参观参观蔡先生培植的花园,听一听宗璞义正词严的表述,在她那书香幽静的环境里聊天也是一种享乐。有一年5月,王蒙在电话里约了宗璞夫妇去香山游玩,且说中午要去颐和园门前的一家西餐馆吃饭,说那家有点小名气,尼克松访华时来过这家餐馆。然后强调了由我们来做东。

我们4人游览香山后,按计划,中午去了那家餐馆。饭后,王蒙悄悄地跟我说:“一会儿你去结帐。”我说:“钱不是在你那吗?”“不对吧?”说着,王蒙上下左右一通翻找。“没有啊!”当时,弄得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王蒙却说:“不是你拿了吗?”急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我说:“在临出家门时,不是说好了你请客就由你带钱吗?”我们俩的尴尬被宗璞发觉了。她若无其事地说:“钱我先付,客还是你们请,回到家把钱给寄我来不就行了吗?”

回家的路上,王蒙伸手到口袋里去翻,不费吹灰之力,一下掏出一叠钱。弄得我哭笑不得。

泛吃主义

1991年10月,在去新疆南部的塔什库尔干的途中,我们走进塔塔尔族的一家毡房里,顺势坐在炕沿上。主人很热情,用他那剪惯了羊毛的手,为我们奉上一盘羊油和用发酵后酥油烧制的大米饭。大米饭上的酥油泛着绿光。这作料大概很有年头,饭的味道奇特,汉族人是非常不习惯的――据说即使是当地的人,也少有能吃它的――可王蒙居然毫不犹豫地把它吃下去。

王蒙怎么能习惯呢?他是理论先行!他坚决认为:汉族应该与少数民族亲密团结,要团结就要打成一片,尊重他们不同的生活习惯。当然他还坚信,奶制品有益健康,遇到奶制品就应该毫不犹豫地吃掉。一旦认识到了,他的肠胃能立即随之调整变化,鼻子与舌头也能立即听命于他的理论认识,作出必要的调整,即使再怪的东西,他也能甘之如饴。

土洋食品,南北风味,他都能适应。每到一处,不论酸、甜、苦、辣、咸、淡,生、熟、软、硬,带核、带荚、带毛,生猛海味,腌制鱼腥,鸡鸭鱼肉,山珍海味,飞禽走兽,稀奇古怪……他都说好。除非在吃螃蟹时,显得很拙笨,也很没有耐心。

他爱喝稀粥。写了《坚硬的稀粥》,这篇小说居然能引起那么大的风波。“稀粥事件”后,宛如雨后春笋,一下子出来那么多写粥的文章,大谈特谈起粥文化。怪不得张洁在她的散文《潇洒稀粥》里,把1991年定为“中华稀粥年”。此后王蒙不论走到哪里,一些刊物的编辑部或某个出版社宴请,在酒席上,总要上一碗稀粥,大家边喝边开玩笑,什么“要成立中华粥协,就要王蒙出任会长”等等。

王蒙坚持每天进食3次,不多不少,不吃零食。过去有的单位星期天只开两顿饭,这对王蒙来说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可是有一天,他忽然吃得很少,我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病?不想吃东西?”他回答:“不是,今天要节食。”我很惊讶,他一贯是非常重视吃的,如果哪顿饭清淡点儿,他总要说出一些道理,什么一天要摄入多少蛋白质,多少维他命,多少卡路里……然后悲愤地走到小街口买点儿酱肉之类的以补足他认为不够的那一部分营养,这也是对我准备的饭食质量表示不满的一种抗议形式。但是那一天他好好的却不吃饭了。原来他从报刊上看到关于一位欧洲电影明星养生经验的报道,说每月要有一天不吃东西,即所谓清胃。于是王蒙认为大有道理,还发挥说这正像房间大扫除一样,胃也一样,它需要调理,清除杂物,需要休息,然后再工作。但是这一理论没有完全化为实践,他虽然盛赞这种清仓法,但还是怕挨饿,然后只不过是纸上谈兵,每天3顿饭照吃不误。

又有一回,王蒙和东北来的朋友一起进餐,那位朋友吃得惊人的少,但身体却很健康,还坚持冬泳,王蒙问他为什么吃这么少,是不是偶然的。他回答天天如此,顿顿如此。这使王蒙很感兴趣,欲问个究竟。朋友介绍说,根据一俄国科学家的理论,目前的人们只消吃现有食量的四分之一就足够了。王蒙闻之如获至宝,认为很有道理。那几天,他每餐都有所控制,还向他人作义务宣传,只是没坚持了几天,又恢复了原状。

王蒙还特别信奉一些老传统的吃法,如有点儿小病,不能吃油腻食品,冲碗藕粉或莲子汤,说这样有助消化,并把这种自欺欺人的食疗法,传授给我们的孩子们。我讽刺说,藕粉是王蒙的“回生粉”,他对之欣然接受。

有一回,王蒙体检,大夫说他可能有甲状腺线性瘤,于是他就接连不断地吃海带,似乎每吃一顿,脖子就会缩小一圈,他的感觉很好。

而且他对家里的老少三辈也是这样要求。他高兴地看孙子大吃计司,大喝牛奶。那种欣赏的表情,像是孙子每吃一口,就会长出一块肌肉似的。

由于我们曾经长期在新疆生活,养成了喝奶茶的习惯,北京买砖茶不那么方便,王蒙就专门去新疆驻京办事处去买。1995年,我们家订了一份《中国食品报》,他在上面看到一篇文章,说砖茶喝多了会引起中毒。他根本不清楚这里边的化学原理,也弄不清到底吃多少才会中毒,立刻对奶茶退避三舍。任何报纸上的一篇小文章对他都有那么大威力,真是一个不可救药的科学主义与教条主义者!

  十足教条

王蒙理论先行的做法,以至发展为生硬的教条主义:天气预报如果说没雨,那么出门时,即使天正在下雨,他也不会打雨伞;室内的温度计明明放在散热器附近,表内的指示度数肯定偏高,即使室内再凉,他也不觉得。一次冬天在外地住旅馆,他调了一阵空调后,立即说温度升高了,我说感觉反而凉了,最初他不相信,经过检查,确实吹进来的是冷风。我们还在新疆时,一次,好友李洪看见王蒙洗完的衣裳搭在院子里的绳子上,满是一缕缕的褶子,还湿淋淋地往下滴水。她十分怜惜地对王蒙说:“你要是没劲儿,就别洗了。”其实,王蒙并不是没劲儿,而是有一篇文章说洗完衣服不能用力拧干,否则会伤害织品。从此,王蒙洗完后去晾晒的衣服都是水淋淋的。

有一年夏天,我们去北戴河度假,住在东山宾馆8号楼。它坐落在绿荫中,旁边有两棵巨大的杨树。在两棵杨树的枝头叶片中,有数不清的知了(蝉),天愈热,知了叫得愈欢,汇成一曲大合奏。

知了的声音吵得我日夜不得安宁,整天耳膜嗡嗡作响。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王蒙居然反应不大,我很奇怪,他在乎时很怕刺激的声音,这次怎么回事呢?他说:“知了叫,跟大自然的电闪雷鸣、刮风下雨一样,都是天然的。不像在你窗前过的汽车、火车或什么机器声,那些是噪音,实在不能容忍。”

他说这些,纯属把教条化作了血肉,因教条而改变了听觉等生理反应。

若是你从《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中认识王蒙,准以为他是个锋芒毕露多棱多角的人物,但是,他的老实规矩,你是意想不到的。

他对自己要求很严格,有点儿近于死板,气得孩子们说他极“左”,是教条主义者。

“文化大革命”中,我曾多次回北京探亲,但是王蒙不肯与我同行,他说没有请示,自己不好擅自行动。

近十几年,他多次出国,美洲、欧洲、东南亚、非洲、澳洲,走访了二三十个国家,得到的贵重一些的礼物,全部上缴。

他在遵守时间方面,毫不通融:每次用车他说几点到,你就一定要准时;你如果搭他一次车,动作慢半拍,他都会跟你发火;他到一个地方,一定会跟司机交代好是一个小时办完事,还是需要几点来接。他心中想着他人。出访1个月,或是3个月,他决不会在返程时晚1天,这是他给自己制定的纪律。每天上午是他的黄金时间,用来写作,这个时间他是不允许轻易被他人占用的。

家里的电话,那个时候是公家给装的,孩子用的时间长了,他就马上进行干涉。

随着年龄的增长,王蒙的牙齿一颗接着一颗地坏掉,常常痛得难以成眠,这真是他的一大灾难。他很怕拔牙,因为听一位亲戚说,一位牙科医生在给病人拔牙,用的是老虎钳和锤子,一通敲打之后,没把坏牙拔掉,倒把好牙拔掉了,还把口腔捅了一个洞。当然这种传说带有戏剧性的夸张,但是他声明自己的神经末梢敏感,一想起老虎钳子就受不了。何况他在同仁医院拔第一颗牙时,也受了惊:医生没等麻药起作用,就开始拔,当时他痛得险些昏倒。在他离开医院,等到无轨电车来时,牙床才感到麻木。回到家,他一只手捂着半边脸,面无血色,整整疼了3天,也不能进食。这些年来,治牙病是他一大心理障碍。

或许他根本就没法对付这个心理障碍,由于他笃信医学,有认死理的毛病。他戴了20多年的假牙,认为是大夫给配的,就应该戴。可他的假牙配得不合适,带上去牙床疼痛,牙龈发炎,而且那个金属环用舌尖一舔上去,再用手往下拨就下来了。我说不合适你就别戴了,他说:假牙就是这样,戴着戴着就合适了,有个过程,戴就要坚持戴,不要怕疼,你不载,它的邻牙也会相继一个一个地全掉了。他说了一大套理论。

近日他的假牙损坏,不得不去医院治,遇见一位高明的大夫,是北京医院的汤医生,她为王蒙治了牙,修了牙。前几天,王蒙从医院回来,没等坐稳就忙着发表感慨:“我戴了20多年的假牙,都不懂,今天戴的才是真正的假牙。敢情做好了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我真傻,真是戴了20多年的‘假’牙?”后来这一通话,快成祥林嫂的口头禅了。

他从来就是这样认死理。我配的假牙也不合适,他命令似的一定要我戴,他的理论根据是假牙就是假的,是不可能合适的。

王蒙喜欢用他所信奉的理论去指导他的行为。他若知道一点儿道理,就会忠实地做理论的奴隶。干脆说,有些时候,有些方面,王蒙是一个十足的教条主义者。他的教条,严重起来甚至使你受不了,使你觉得没法儿跟他过正常的生活。遇到这种时候,我就想,谢天谢地,幸亏他没有什么洋博士的学位,要不,还让人活不活了!

  人生格言

王蒙的处世哲学,也算是他的人生格言吧,反反复复跟我说过许多次。这是他在长期工作实践中总结的切身经验,是他在真实的生活中学习、领略到的:

1.不把自己绑在任何战车上。

2.对所有上级尊重而不投靠。

3.所有同行都团结,但不结帮拉伙。

4.上帝的安排是公正的,这地方吃亏,另一处补偿。

他对生活的信条是:爱。充满了爱,就会有活力,有激情有宽容。他的格言是:

什么是你人生中最大的幸福?梦想成真。

生活道路中最大的残酷是什么?光阴流逝。

人生中最大的痛苦是什么?爱莫能助。

他还有三枚闲章,一个是无为,所谓无为,他解释说不是什么事情全不做,而是不做那些愚蠢的、无效的、无益的、无意义的、乃至无趣无味无聊,而且有害有伤有损有愧的事。无为就是把有限的精力、时间节省下来,才可能做一点儿事,也就是说有所不为才能有所为。文坛上也有许多是是非非的闲言碎语传来传去,但是王蒙对这些从来不感兴趣。当然个别情况下他也会反击那么一两次,但是他适可而止,决不纠缠。再比如对于在一个刊物上发表作品是头条还是二条、三条,他也从不计较,有时候还嘱咐编辑“千万别发头条!”他说:“什么事都有个平衡,你本来不够那个份儿而占了便宜,那下一次就一定会栽下来。”他又说:“有一些作品是希望引人注目的,还有些作品,几许知音看看也就行了,不必咋唬。”

另一枚闲章是逍遥。王蒙常说他从小就喜欢“逍遥”这两个字,因为它们的发音好听,有一种美的感觉,而且一想到逍遥,就能立即获得一种轻松感,有一种飘飘悠悠,优游自在的快乐。

王蒙说逍遥是一种审美的生活态度,把生活、事业、工作、交友、旅行,直到种种沉浮,视为一种丰富、充实、全方位的体验,把大自然、神州大地、各色人等、各色物种、各色事件视为审美的对象,视为人生的大舞台,从而得以获取一种开阔感、自由感、超越感。他还说,因为逍遥,所以永远不让自己陷入无聊的人事纠纷中,你你我我,恩恩怨怨,抠抠嗖嗖,嘀嘀咕咕。

即使处境非常复杂,他也会突然放下手中的一切去听唱片,如醉如痴地一听就是几个小时。在朋友们给他报信,告诉他有人要算计他时,他会躲到一边写一首不但抒情而且相当朦胧的诗。甚至在文化部上班的时候,他居然能够在完成各项行政任务的同时写小说。

他当然也有生气的时候和急躁的时候,而且这种时候也不算少,但是他的特点是不愉快的事一会儿就过去,过去了就忘,从不钻牛角尖。

再一个是不设防。他直言道,不设防的核心,一是光明坦荡,二是不怕暴露自己的弱点。他常说,为什么不设防?因为没有设防的必要。无害人之心,无苟且之意,无不轨之念,无非理之思,防什么?

也许王蒙是太天真了。他有时候特别愿意把别人往好处想,甚至有人告诉他别人背后如何害他,他也不愿意相信。他老是说,要暴露自己的弱点,别人掌握了你的弱点,他才会是你真正的知音;如果你老是化着装,老是端着绷着,谁也不是傻子,人家自然也就与你隔着一层,无法与你结交。他从不怕别人因为他的自嘲而瞧不起他。

有一次他严肃地对我说:

“大道无术:要自然而然地合乎大道,而毫不在乎一些技术、权术的小打小闹,小得小失。

“大德无名:真正德行,真正做了有分量的好事,是不应该也不可能出风头的。

“大智无谋:学大智慧,做大智者,行止皆合度,而不必心劳日拙地搞各种的计策――弄不好就是阴谋诡计成癖。

“大勇无功:大勇之功无处不在,无法突出自己,无可炫耀,不可张扬,无功可表可吹。”

他就是这样,常常是无心无事,满不在乎。矛盾太复杂了,情况太凶险了,他有意识地专门挑这种时候约我一起去逛北海或者商店。他最擅长在焦头烂额之中享受生活。冯骥才的夫人顾同昭曾经对他有个评论,说:“有的作家跟领导又哭爹又叫娘,也没混出点儿什么来;而王蒙看着整天说笑话,就像阿凡提似的,反而什么事儿也没耽误。”

王蒙从小就主张干什么都要既能入乎其内,又能出乎其外。我还在上中学的时候,他就常常向我宣传王国维的这个说法。

王蒙还喜欢向我讲述老子的名言:“治大国如烹小鲜”。“烹小鲜”,他解释说就是熬小鱼。当然我们没有什么治国平天下的事情要做,他的意思是,连治大国都应该如熬小鱼一样从容不迫而又谨小慎微,别的还有什么可着急的呢?所以,他特别瞧不起那种动不动就声嘶力竭,动不动就十万火急的家伙。

我问他:“对人当然要与人为善,你大度,容忍他人,但是别人做了损害你的事,你在情感上能受得了吗?”

“宁叫天下人负我,不愿我负一个人。”

这就是王蒙。虽然他也有急躁或愤怒的时候,但起码他理智上懂得,自己应该怎样做;他更懂得,应该怎样不做。

  (摘自《我的先生王蒙》,长江文艺出版社2004年3月版,定价:20.00元。社址:湖北武汉市雄楚大街268号湖北出版文化城B座9-11楼,邮编:430000)

手机光明网

光明网版权所有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网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