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芝动物乐园”里，有一个现代动物生存竞争的生动镜头：一只游隼在洛杉矶的摩天楼阵间盘旋，寻找猎物。人们闲步的街头广场上，有一只觅食的鸽子，被隼在空中掠过的影子所惊吓，没
看到这里，我为鸽子的盲目丧命叹息一声。其实鸽子所呆的街头广场，是它最为安全的地方，由于有游人在活动，游隼没有胆量下来，鸽子尺可以掉头不顾地自在游逛。然而，鸽子会飞，用翅膀逃命是它的本能，受到惊吓，它的第一个生理反应就是收缩翅头肌。这时如果没有飞的本领，它反而会获救。我想起庭院里养的小鸡，一看到天空中的黑影，它们就会往桌凳、花草、石头、篱笆底下钻，待平静的气氛恢复了许久，才探头探脑地从藏身之处走出，重新开始嬉戏。鸽子的本领害了它，小鸡的无能救了它。
那只鸽子自找的厄运，又让我想起农村插队时老乡常常提起的一句话：老兔蹬鹰。这是相反的一件动物界斗争实例。空旷的原野里，兔子在地面跑，鹰在天上飞，如果较量速度，必然是后者优胜。因此，人们通常看到的现象是老鹰抓兔子。然而，从无数次教训中汲取了经验的老兔，看到鹰后并不盲动，它只蹲伏在原地，头颅永远朝向鹰的方向。待鹰俯冲而下，空气的嘶啸声已经触及肌肤的一霎那，老兔掉头勃跃而起，用它强劲善弹的后腿奋力一蹬，轻者将鹰惊吓而逃、急上触天，重者能把鹰蹬一个跟头坠地、重创难行。老兔的经验帮了它。
从理论上讲，鹰的俯冲由于惯性极大，转变方向是很不灵活的。兔子如果懂得这一点，不必一定要胆壮到敢于与鹰直接较量，它只要稍稍鼓起勇气，以静待动，看准鹰来的方向，准确把握住时机，在鹰接近到咫尺的时候，像篮球运动员带球过人一样用虚假动作一晃，身体跃向旁侧，就能从鹰爪下溜掉，甚而至于直接朝向鹰来的方向蹿出一步，鹰也就只好仰天长叹了，这远比与鹰比赛速度保险系数要大得多。当然，这个理论只是敝人头脑里逻辑推论出来的，兔子通常却不这么想。
从游隼搏鸽与老兔蹬鹰的自然事例，我们不难揣测到一个道理：把握不了全局状态的盲目而动，或许是在做无用功，甚至是在自找危险。只有看准了形势，把握了时机，付出的努力才有正效果。
人世间有多少事情违背了这个道理!天下熙熙，人海攘攘，每日每时都有无数的人为了某种目的，出于本能地进行他们以为应该如此的奔忙：升迁时怕落空、评职称时怕不稳、分房时怕出岔、评奖时怕没份……在这些奔忙中，常见的手段是四处打点、托人情走门路、提着炸药包手榴弹上门、摆下海味山珍琼肴玉宴待客。送礼陪笑的诚惶诚恐唯唯诺诺心怀鬼胎别有用心，收礼假笑的虚与逶迤勉力应付心有灵犀顾左言他。然而常常是努了半天劲、跑了半天腿、赔了半天财、费了半天嘴，最后落一个不沾边。这就像股市狂潮，昧于点数，上有大玩家在操纵股率升沉，最终入人彀中。就像政治较量，与对手搏斗了半天，才明白自己是在与木偶作战，操纵者在幕后还没露面呢。个体的人常常看不准方向，找不着路数，摸不准门径，没头苍蝇一样撞来撞去，以为做了就有好处，以为做了才能心安理得，才叫作“尽人力，听天命”，事实或许正相反，正是违了天命，人力也尽错了、帮了倒忙，鄙人决不做这样的傻事。我相信一句老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以住我们是给这句话加上“宿命论”的标签而判了死刑的，我们一直过份地强调了人的主观能动性。但是个体的人是永远无法把握全部错综复杂的历史因素的，更多的情况下，人们掌握不了全部情况、无法把握全局，做不到胸有成竹、运筹帷幄，轻举妄动，就只能像傻飞的鸽子一样自投罗网。
(摘自《谈空鹤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出版，定价：22.00元。社址：农展馆南里10号，邮编：1000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