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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诺亚方舟”

2004-06-01 11:00:00 来源:书摘 詹克明  我有话说

“优良品种”与“强势文明”

推广优良品种往往伴随着一个潜在的危险,那就是极有可能导致物种的单一化。一旦遇到难以抵挡的特大病虫害爆发,就会在大范围

里造成全局性的灾难。

同理,一种迅速扩张的强势文明也会像推广优良品种那样,让人类文明呈现出一花独放的清一色局面。问题是,这种日益趋同的人类文明是否也会像物种单一化那样,潜伏着让人类遭受整体罹病的危险?

前些年,世界水稻曾经历过一场空前的灾难。由于对某一优良品种的普遍推广,全球有多达150万亩水田都种植了同一种水稻。不幸的是,一场突发的水稻黄矮病在全球大肆施虐,使这些国家的水稻几乎全都大面积绝收。为此,科学家们曾竭尽全力试图在现存水稻品种中寻找一种能够救治此病的抗病基因。也许这些稻种血缘太近,在遍查了四万七千种水稻后都没找到所需的抗病基因。他们的搜寻不得不转向血缘关系最远的野生品种。最后终于在印度山谷里找到一株野生水稻,它含有合格的抗病基因,从而挽救了全世界的水稻(现在这个山谷已修建了水库,也许迟些时日发病就再也找不到这株救命的小草了)。无怪乎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组织的一位中国首席科学家说:“一个合适的野生品种,甚至有可能改变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命运。”

类似的事例是,一些橡胶栽培学家专门到亚马逊河原始森林去寻找野生的原始橡胶树,想利用它们的远缘遗传基因来改进现有的园栽橡胶品种,防止物种退化现象滋生。

纵观全部文明史,可以看到在多数情况下,人类文明总是呈现多样化倾向。通常,各种文明并不都是齐头并进的,它们的发展也总是不平衡的。每种文化都有自己的“文化生命周期”,它们都必然地要经历发生、发展、成熟、鼎盛、衰落,及至消亡的整个过程。一旦某种文明蕴涵了极其旺盛的生命力,发展成一种能对世界文明整体产生巨大而又深远影响的“强势文化,它就会像作物优良品种那样,以高屋建瓴之势无可阻挡地向整个世界迅速扩展,打破原有的多样性文化格局,排挤形形色色的本土文化,成为独占鳌头的“主流文化”。这种一统天下的态势不可避免地会使世界文化走向单一化。

两百多年来,以西方文明为本体的现代工业文明异军突起,崛耸为一种迄今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最是咄咄逼人的“强势文明”。这种文明借助强大的科学技术实力,发达的交通运输,迅捷的信息传送,以及遍布全球的金融贸易网络(有时还要倚重绝对优势的军力装备),以锐不可挡的气势,在极短时间就将其推进到世界的各个角落。这是一种蛮劲十足的霸道文明,简直就像台超强马力的巨型“推土机”,在我们这个星球的整体球面上任意地纵横驰突,往来推碾,一时间大有铲平一切异己文化之势,使得人类文明落入空前的模式趋同、价值趋同与形势的单一化。说起来真叫人腻烦,今天居住在世界各地的人们都可以在同一时刻,喝着同一种罐装饮料,观看同一场足球决赛,欣赏同一部电影大片,或是坐在同种类型的电脑前,使用着同一家公司开发的电脑软件,玩着同一种电脑游戏……而且文化中越是低俗的东西,借助“时髦”的翅膀,越是传播的速度快、泛滥的范围广。人们对此不能不有所警觉,这种前所未有的,几乎涵盖全球的文化单一化是否也蛰伏着类似物种单一化那样的危险性?

现代文明的根本性缺憾

一种文化的核心之处往往寓于它的哲学与宗教之中。植根于古希腊文明的西方现代文明,作为一种强势文化,尽管它今天盛极一时,如日中天,却也并非十全十美,有望永世其芳。

这种文化与生俱来地带有两个根本性的弱点。一个是它没能跟自然保持良好的和谐,在与自然的关系上都郁纡着一段发自本源(宗教)的对立情结,并在它走向强盛的数百年里,让此种对立,得到充分的展示。时至今日,它已彻底打破了从旧石器时代开始的,长达一百七十万年人类与自然一直保持的和谐关系。而且这种紧张与对立已经危及到今天人类自身的生存。

此种文明另一个根本性弱点在于它的“竞争”哲学。任何立足于“竞争”的理念都是重实力而轻德素的。它不仅本质上是疏离“善”的,而且从不否定人的“原始欲望”,更不需要根除近乎原罪的“人性恶”。作为一种社会秩序,只需限制它,规范它,通过制定些法律,立下些规矩,借以保障人类社会不致因恶欲泛滥而走向毁灭的结局。同时,它还要有意地利用人类这种古老欲望,逆撑顺推,“相反相成”,起到促进社会发展的作用。无怪乎一些政要商贾、经济谋士、传闻媒体总要推波助澜地鼓动人们的欲望,激发人们的需求,扩大人们的消费,拉动社会的发展,让这个竞相争夺的社会像服了“兴奋剂”似的,竭尽全力,相互比拼,力图超水平发挥,谋求最高速发展。在竞争的无情压力下,怎么成本低就怎么来,怎么能赚钱就怎么干,比的是实力,拼的是效率,斗的是心机,争的是市场,只有挤垮别人才能保住自己,只有压倒别人才能发达自己。在这种你死我活的较量中,又怎能容得了空泛的“善”?试想,同样的产品生产,别人都不管不顾地乱排污染,惟独你去花钱治理污水,别人都在竭力榨取员工血汗,惟独你在善待职工,改善劳动条件,这样相应的生产成本肯定就得上去,你的产品也必然会失去竞争力,失掉市场份额,最终只能被挤垮倒闭。无所不在的竞争正是这种文明外表繁荣而内里残酷的症结所在。

人类现代文明确实是整体性患病了。这种发自本原的疾病必然导致人与自然的对立,以及人与人之间的不谐。因此这种文明的整体罹病靠其自身是无法治愈的。你不可能在这种文化自身之中找到足以让其自愈的“抗病基因”(否则它早就痊愈了)。惟一的希望是看看有没有可能像寻找那株野生水稻一样,跋涉到与此种文化血缘尽可能远的,更接近于原生态的独立文明分支中去寻求能够拯救我们现代文明的“抗病基因”。

我们能找得到这种救命的文化基因吗?

我们真能不讳疾忌医,心甘情愿地接受这种“抗疾基因”吗?

吾不敢知也。

说实话,以今天人们的聪明,我们并不缺少“清醒者”,现代文明的恶果早已凸现在人们面前了,认识到它并不需要什么高深的阅历。就其症候而言,我们不仅有物质上日益严重的“生态危机并发症”(人口爆炸、水源枯竭、资源匮乏、能源短缺、森林殆尽、土壤沙化、大气污染、水质恶化、农药残毒、臭氧空洞、垃圾成山、厄尔尼诺……),而且还有精神上日益加剧的“社会紧张综合症”(竞争拼搏、生存压力、紧张焦虑、精神抑郁、贫富悬殊、穷奢极欲、世情冷漠、浮躁浅薄、迷惘空虚、吸毒豪赌、追求刺激、平庸委琐、人文萎缩、缺少让人心态宁和的稳恒安全感)。当今世界矛盾对立越来越尖锐,战争规模越来越大,恐惧活动越来越猖獗,真可谓旧病未除又添新病,治愈希望日渐渺茫。

我们之所以不能克服这种久治不愈的顽症,其根本原因就在于这种病的“病根”与我们人性中最根深蒂固的原始欲望紧密结合。作为宇宙的万物之灵,地球生命史上最智慧、最聪明的物种,我们未必不清楚我们这种日益扩大的奢侈生活方式会毁灭地球的生态环境。然而,人类最难战胜的敌人恰恰是其自身,尤其是它的“本根劣性”。由于生态灾难总是延迟发生的(比如这种报应也许会落在我们第五代孙辈头上),今天没有人愿意为几代之后那些从未谋面的子孙,放弃自己业已得到的当前利益与舒适享受。如同《红楼梦》里贾府的富家子弟,明知自己这种坐吃山空的糜费生活会让这个钟鸣鼎食的贵族之家走向败落,但没有哪一个会为着儿孙辈的日后生计,彻底改变自己奢侈豪华的当前享乐。不是没有明白人,连贾府几位年轻女子都预见到未来的命运。她们也曾顶着各种压力进行过多项改革。但全没有用。到头来,所有的人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座大厦的倾倒。

当今的世界不也在上演着同样的悲剧吗?有道是“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让众多发达国家节制一点自己的消费更是难上加难。仅仅汽车尾气排放这样一件小事都是如此。谁都知道大气中二氧化碳“温室效应”会对人类生存环境造成巨大危害,国际上的大人物们也都一致认识到减少二氧化碳排放(尤其是汽车尾气)的必要性,并认真制定了抑制这种影响的《京都议定书》。但想要让美国这样一个占世界石油消耗总量四分之一的大国,减少百分之二十汽车二氧化碳排放量,都被它严词拒绝。其实汽车尾气问题还只是“衣食住行”中的“行”中很小的一宗。人类所面临的全面性问题远远比它严重得多。疥癣之疾尚且如此,危及人类的心腹之患又当奈何?倘扪心自问,倒也不必深责美国,展望未来,我们又将会如何举措呢?我们自己不也在拼命发展汽车工业吗?不是也提出让小汽车进入家庭的口号吗?华裔诺贝尔化学奖得主李远哲先生就说过,中国大陆人均石油消耗量即使只达到台湾的人均消费水平,全世界生产的石油全部供应中国都不够。此话值得深思,等到我们这个人口众多的大国汽车充分发达了,它所带来的二氧化碳排放又将如何呢?我们后面不是还有比我们更不发达的非洲人吗,一旦他们也充分发达了,谁又有资格劝说他们为了减少二氧化碳排放不要普及家用汽车呢?可见,要想拯救现代文明,必须从这种文化的基本价值观念入手,对它的核心理念动刀,从根本要义上对它进行改造,以期成为一种既能和谐自然,又能和谐人类的新文明。

  日后难以为继的现代文明

我有时会萌生一点“边地情节”与“远古情结”,并偶尔勾出一丝“人类之无”的冥思,究其内心深处的真实感觉,此种牵挂还是出于对现代文明发展前途的茫然与忧虑。这种文明竟然在近两百年异乎寻常地展示出“爆炸”式的突飞猛进,魔幻般地打造出一个无比富有、无限奢侈,超级繁华的神奇世界。这样的暴发文明我根本不相信它能“持续发展”!试想,在四十六亿年的地球发展史上,一共只经历过三次主要的“造煤时期”(石炭――二叠纪、侏罗纪和第三纪早期。它们的起点可追溯到三亿五千万年前),而我们却在蒸汽机发明后的仅仅两百多年时间里就将其消耗殆尽(据估计再有三百年全世界的煤田就要开采光了)。石油的情况也同样如此。当然,我们现在还有基于“裂变”的核能电站,不久之后也还会用上“聚变”核能。我们还可以从海水中提取铀。作为一个略带虚无飘渺的远景,我们还有可能从地球深处开采凝聚态的甲烷水合物充作燃料……但面对现代文明越来越快的发展趋势,面对着越来越多的地球人口,与越来越大的物欲需求,我们这种迅猛的“加速度”发展模式又能持续多少年呢?五百年有把握吗?那么一千年呢?再大胆一点,持续一万年有可能吗?需知,任何一个生物物种在地球上存活的“物种寿期”都是以“亿年”计的。从人类物种当前这种催促加速的发展趋势来看,要想能“持续”亿年发展,把十个地球掏空了也不够!我们人类有文字的历史不过才六千年,企望亿年寿期,行程尚不足万分之一(若按“现代文明”计程,走了才不过百万分之几),这种早慧的文明现在就已积习难改,痼疾缠身,隐现出败落症候,倘若它真个匆匆衰亡,恐怕连个“夭折”都谈不上。

其实,哪怕是整个人类的“无”也没什么了不起,地球照样旋转,依旧每隔几万年来一次冰期,每百万年来次南北磁极颠倒,每千万年左右挨小行星撞一次,地球上的生命照样生生不息,只是没有人类(实际上整个地球历史中,其百分之九十九点六的时间都是连个人影都没有的)。没有人的大自然一定也是很美的,整个地球表面再次为森林所覆盖,山明水秀,湖静河清,鸟语花香,一派天鸣地籁,各种各样的物种会再度繁盛起来,已经打破的生物链缺环又会重新恢复完整,整个自然界又回复到无比巨大的和谐与层次繁复的平衡之中。一切生物物种都可以不受干预地自由进化,各逞本能,生生灭灭,尽享天年。倘若我们无力回天,更无法自救,气数已尽的人类完全可以放心地去了。纯粹天然的大地上,没有告别,没有悲哀,没有惊忧,也没有谁会在意一个天才物种的英年早逝。人类悄悄地走了,地球上从此再也没有城市,没有公路,没有工厂,没有农田,没有武器,没有垃圾,没有河流污染,没有大气烟尘。更没有谁会知道这个地球上曾经有过人类。整个人类的废墟就像今天密林深处的玛雅古城,参天大树穿破庙宇的屋顶,粗大的树根撼倒宫殿的墙壁,破土而出的鳞茎将石碑拱倒,茂密的藤蔓缠满帕伦克雕栏玉砌的高台。其实,没有历史也就无所谓“废墟”那些无需语言,不必记事,更没有“历史感”的动物们活得倒也轻松。鼹鼠打洞也许会咬到一根不锈钢管,犀牛吃草也许会踢出一个青花瓷瓶,野猪刨食也许会滚出一个石雕头像。对这些不能食用之物蠢物们全然不屑一顾,更无意深究,它们全无“考古”癖好,文明消失后的地球天更蓝、水更净、气更清、林更密、草更深、花更艳,是一切动物的伊甸园,只是其中少了哺乳纲灵长目人科动物。

人类的消亡对大自然及众生灵并非无关紧要,意识到潜在的危险,其实还是及早寻求解救之道。

  寻找现代文明的“抗病基因”

长久以来,我们的心中一直存有一个无从解答的“杞天大惑”,它涉及到一个对边地文明的终极追问。这就是――

如何在走向现代化的同时又能长久地保持住和谐自然的原始纯朴?

它们真的有如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每当我走在大西北的青藏高原、茫茫草原、黄土高原,或是走在大西南的民族山寨、原始森林,以及钻进湖边的木楞房,围坐在摩梭人的火塘边,我都会浮现这个挥之不去的问题。只是始终都没找到让心里感到踏实的答案。我还会继续寻觅,雪域高原、三江之源、内蒙草原等民风纯笃之净土仍将是我未来求经问道的圣洁之地。我也曾孤怀溯本求源之心,关注过打从石器时代就已发纫的人类原始文明,着迷过史前岩画艺术,古人类文化遗存,以及许许多多业已湮灭的古代文明废墟,总企望从中能受到点启发,得到点领悟。可惜,俗陋如我,冥顽不灵,茅塞未开,至今仍旧没有答案。

也许我们现在就应该着手到“血缘”关系最远的某些人类文明中寻求根治现代文明顽症的良方。目前我们这种文明还值得拯救,它还不是顽入骨髓病入膏肓,至少它当前仍具有强劲的生机活力与无限的发展潜力。也许我们想要寻找的远缘文明也像那株野生水稻,存在于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雪域高原、深山险谷之中。那里肯定会有与我们这种文明本质上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与价值观念。显然,这是一些最具顽强生命活力的文明,从而保证它得以在最严酷的自然环境中薪火不绝,代代传承。这又是一些丝毫没有受到现代文明负面污染的纯朴文明,使其能够更多地保持点古朴文明的原生态。这是一些始终能与大自然保持亲密贴合与良好和谐的文明,其中必然含有我们现代文明早已迷失的,能够使我们文明维持强健的“文化基因”。这是一些极其喜爱自己俭朴生活方式,并且绝无改变自己现有生活要求的人们。有些文明形态颇近于原始的部族,也许就生活在现代文明的拱抱之中,他们完全了解我们的文明是怎样的一种文明,却一点也不欣赏我们这种近在咫尺的富裕舒适生活。例如那些生活在美国印第安保护区的土著,他们确实生活得非常自得其乐,人与人和睦友爱,彼此之间像兄弟般地亲密无间,整个部族团结一致,互相扶植,真诚善待。这里没有贫富差别,没有尔虞我诈,没有紧张焦虑,没有贪财慕势,没有失业困苦,他们生活在大自然的怀抱之中,与天地万物浑然一体,何其乐哉。纵然没有空调房,没有私家车,没有电冰箱、电视机、摄像机,但他们觉得自己生活得无忧无虑,精神上非常富有。他们绝对无法忍受我们现代生活中的种种压抑、束缚,以及缺少真情的人际关系。绝不愿意放弃自己现有的和谐自在的生活,去换取一点现代物质的享受。

生活在雪域高原的藏族同胞也过着同样俭朴的生活。他们有自己独特的价值观念,当放牧的牦牛群出现畜口过剩时,他们会将这些多余的牛在角上、身上系好明显的表征吉祥的装饰物,放生到荒野草地上任其自生自灭!按照汉地的价值观也许早就该引入外资,造个“肉制品罐头厂”收购加工牦牛。待到肉联厂发达了又需进一步扩大肉源,促进牧民再增加牦牛的放养头数。此种商业互动如此往复多次,最后必然会导致牲畜数量大大超出草场承载能力。这种过度放牧漫延开来,势必造成整个雪域高原生态恶化。庆幸的是他们没有这样做。可能我们有些人会对他们的做法觉得难以理解,他们也未必不会认为我们的打算过于精明。这也许就是在文化价值观上的本质分歧。也是我们首先要引入更新的。

保护“诺亚方舟”

我深信,在远离现代文明的地方保存着某些“野生”的,与我们主流文明本质上完全不同的文化类型。而且我也相信,当我们的文明陷入无力自拔的绝境时,它们所持有的文明信条也许会成为我们最后的救星。我们真该尽早寻求这种优秀的“文化基因”,以便将其更早地引入我们的现代文明。当然,也许我们的主体基因会强列地排斥这种外来基因,拒绝接受这种抗病基因,那也只有由它去了,只好任其自生自灭了。

英国学者彼得・罗素认为:“我们可能生活在西方文明正在衰落的时期……我们的文明终将衰落。它自己已经证明了它的不可持续性。”也许在最原始的、物质匮乏的地域中保持着某些当今世界最为纯朴高尚,最能和谐自然的人类文明。他们可能是一些“土著人”,但是彼得・罗素寄希望于他们。面对人类日益严重的生存危机,他说:“这些灾难会导致西方文明的衰落,但这并不是人类的完结。有些土著人可能会生存下来,最终,他们很可能会创造出未来文明,也许很可能比我们的文明要明智。”如此看来,这些纯朴民族所聚居的僻远之地完全有可能成为续接人类香火的“诺亚方舟”。真庆幸我们人类还保留了一些未被现代文明浸染的净土。对我们来说,最明智的选择也许就是像保护濒危珍稀物种那样保护我们的“诺亚方舟”。不要“好心”地用我们自认为是“先进”的文明去教化他们,改造他们。绝对不要自我感觉良好地,以高等文明的姿态去强求他们接受我们的文明理念和价值观念。这种“好心”也许会适得其反地将我们文明中的某些疫病传染给他们,毁掉这些仅存于世的最可宝贵的“诺亚方舟”。这样不仅玷污了他们的文明,还有可能最后地断绝了我们文明再生的希望。

如何区分我们的行为是在“保护”还是“破坏”?《走过西藏》的作者马丽华女士与美国一位六次到过西藏,并关注印第安文化的莎拉女士曾经对此问题有过一次非常深刻的讨论。莎拉女士认为:“干预和帮助之间的区别在于对方是否在寻求……帮助必须是他们所寻求的、希望的、已经提出来的。”

这位年逾花甲的美国老太太的话是对的。这是对待“诺亚方舟”最明智、最谨慎、最正确的态度。人类未来前途未卜,为了预防不测,有必要给咱们人类留条后路,自觉地珍视那些尚未被现代文明染指的净土遗存。不要只迷信一种“强势文明”,傍着它一条道走到黑。正如俗谚所言:别把所有的鸡蛋都装在一只篮子里。人类文明同样脆弱易碎,别把所有的人类文明都依样葫芦捏成一个式样,全部装进强势文明早已编好的同一只大筐里!

给人类文明多保留几种选择就会多增加几分安全。因此在对待边地文明上不妨心存几分顺其自然的“无为”。只要“方舟中人”仍旧钟爱他们所习惯的生活,我们就尽量少干扰他们。想想那株野生水稻,这一切其实还是为了我们。

呵护文化的多元本相。

保护“诺亚方舟”!

  (摘自《名家推荐2003年最具阅读价值散文随笔》,上海社会科学技术出版社2004年1月版,定价:22.00元。社址:上海淮海中路622弄7号,邮编:20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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