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觉与疾病

嗅觉是非常简单的系统，很少产生结构性问题或有遗传上的缺失，不像会受到很多干扰的复杂视觉系统，有如折射误差（可用镜片矫正）、角膜模糊、白内障等无数问题。很多人天生即眼盲或耳聋，却很少人天生闻不到味道，嗅觉系统如此简单，或许正是至今尚未有嗅觉专科医生的原因。

嗅觉不好是一种遗憾：而对人类来说，嗅觉方面的疾病却是普遍的事。即使嗅觉不好或丧失嗅觉会令人感到不舒服，甚至发生危险，我们也不因此认为这种缺陷算是残障。有嗅觉缺陷的人无法闻出肉是否腐败、食物是否烧焦或瓦斯是否外泄：除了饮食方面，嗅觉问题甚至会使人失去许多想像不到的生活品质，特别是在情绪及性生活方面――因为必须“闻”到另一半的味道。

嗅觉与情绪相关。嗅觉神经与掌管情绪及感情的大脑区域――边缘系统相互连结。嗅觉发生问题，常会出现忧郁的现象，或许因为嗅觉神经是边缘系统及大脑右半球的重要讯息输入者（相反的，很少发生因为忧郁症而使嗅觉丧失的例子；若天生即丧失嗅觉，也不会因此增加罹患忧郁症的几率）。

由于嗅觉会活化记忆，严重的嗅觉功能衰退常会连带影响记忆力：同时，嗅觉功能衰退不见不是单一现象――当嗅觉有问题时，往往与身体或心理不适有关。而且，即使平时嗅觉功能非常好，亦无法免于出现问题时可能引起的生理及心理改变。

下面这位失去嗅觉的人，对自己丧失的居然超过想像地感到惊讶。他描述道：“嗅觉？想都没想过它的存在，你通常不会注意它。”“但是，当我失去它之后，刹时好像瞎了一般。……你一直在无意识中闻着人们，闻着这个城市，闻着春天，就好像潜意识里我们所做的许多事一样。失去嗅觉，我的世界突然变得贫瘠。

与嗅觉有关的疾病

嗅觉会受到下列相关疾病的影响，统称嗅觉系统障碍（olfac-torischedysfuncties）：

.全面嗅觉缺失：对任何味道均无法辨识。

.局部嗅觉缺失：对某些味道无法辨识。

　　.嗅觉迟钝：对每种味道反应力降低。

.嗅觉过敏：对每种或某些味道反应过度。

.嗅觉障碍：嗅觉失调没有特定味道，而是经常且随机地改变。

　　.嗅觉臆想：嗅觉障碍的一种，经常闻到不好的味道，却又无法指出环境中哪种物质具有这种味道――这是一种嗅觉幻想。

　　.嗅觉倒错：嗅觉障碍的一种，嗅觉特征规则性地改变。

　　.恶臭症：嗅觉障碍的一种，嗅觉感受力发生周期性的改变，闻起来曾经很愉悦的味道，如今恶臭难耐。有这种症状的人，甚至连吃东西都变得很困难。

.认识不能：虽然嗅觉看似正常，却无法说出及辨识味道。此种患者能知道味道，却无法描述。

在美国，数百万人受到上述一种或多种疾病侵扰；其他国家则缺乏最新统计数据，同时不清楚嗅觉疾病于不同职业的分布状况。流行病学方面的研究也还在婴儿期，许多该建立的资料纪录付之阙如。这并不是要责怪那些专家学者：彻底的研究需要时间和资金，没有医药研究机构及政府单位的支持无法成功建立。

我们同时也看到嗅觉对生活品质的影响被低估。人们在视觉或听觉方面有问题，总会咨询这方面的专家。听觉专家会在听觉方面辅助人们，光学仪器商或验光师也会为我们配一付合适的眼镜；但是，嗅觉方面有问题时，根本找不到可以帮忙的专家。耳鼻喉科或神经科医生对嗅觉疾病所作的检查，实在不足以称为医学检查，更别提治疗。他们通常只用三种气味检验嗅觉是否有问题，要求病人说出气味的名称。这不是很灵敏的方法：我们知道不同气味有极特殊的意义，很难直接用语言表达，而且能够闻到并辨识味道，与只是说出名称有很大的差异。有些医生偶尔亦用刺激三叉神经的物质检验嗅觉，当然更不适合。

　　病症的毁灭性力量

身体和精神（心理）状况会影响各种感觉的动作及脑中对各个感觉之联结。受到偏头痛侵袭时，常会看见眼前闪光的视觉幻象，显示脑中供应视觉区域的血液短缺：此种情况下，常令人无法阅读或写作。另一种明显现象是视网膜受损时，大脑会自动以视觉幻象方式，将其他视野移来补满这个原本看不见的区域空缺。

另一种与生理情况有关但较不剧烈的现象是，吃过一顿饱餐后，再闻到烧烤的味道时，将不若先前那般诱人；此时，嗅觉的灵敏度会急剧下降（这也与感觉的适应有关）。这种嗅觉感受及强度变化是一般生理状况的产物。如同对饥饿的人而言，闻到柠檬糖水的味道非常愉悦，但才吃过甜腻食物的人就不会感觉那么快乐。因此，人的嗅觉强度及感受力与身体状况处于一种平衡状态。

这种现象会因疾病产生许多问题。很多疾病、症候群或精神病对嗅觉能力具有毁灭性的力量。精神病可能有嗅觉突然改变的情形：昨天闻起来舒服的味道，今天变得非常恶心。有时候，慢性的嗅觉问题可以追溯至昔日一些状况――如药物的副作用：亦可能发生于鼻腔上皮组织及嗅脑，例如某些抗忧郁剂会抑制鼻腔上皮感觉细胞的新生（参见第二章），长期使用将使嗅觉的感觉细胞数目下降，虽然会因此失去嗅觉而加重忧郁现象，这种副作用仍不常被提出。癌症的放射线治疗也会严重妨碍嗅觉。

嗅觉缺失经常与鼻腔通道问题相关，例如空气进出鼻腔上皮细胞受到阻碍。这些问题可能由感冒或鼻腔的恶性肿瘤引起。有时候，手术不小心，如移除鼻内息肉，也会伤害嗅觉。病毒感染，如疱疹病毒或肝炎病毒，对嗅觉也有害。荷尔蒙平衡的改变亦会造成影响，例如女性于月经周期时，对许多气味的灵敏度会有很大改变。此外，与降低性荷尔蒙制造有关的疾病会减低嗅觉的能力；最后，糖尿病也会使嗅觉功能降低。

嗅觉与疾病还有许多奇怪的现象。例如，癫痫和嗅觉过敏经常联袂出现；癫痫发作之前，常有嗅觉幻象，某些气味甚至会引发癫痫。多发性硬化症也常导致嗅觉迟钝：其余有此现象的疾病包括巴金森氏症及与痴呆有关的症候群，如阿兹海默症、柯沙科夫氏精神病和享丁顿氏舞蹈病原本嗅觉敏感、后来却常抱怨嗅觉改变的人，日后经常罹患上述疾病。

　　疾病的气味

嗅觉与疾病的关系常令医生看诊时需用自己的鼻子诊断。有些疾病有特殊的味道，如肺癌、胃癌、黄热病、斑疹伤寒、麻诊、白喉及糖尿病，都会让呼吸或身体有一种特殊的气味：糖尿病患者的呼吸有丙酮或令人作呕的甜味，肾脏功能不佳者有一种腥臭味，大蒜的味道则常与中毒有关。尽管气味可以确认诊断，但也可能误导，病人若有不当的保守心态，会使医生忽略他们身上是否散发特殊气味。更甚者，医生寻找致病原因时，很少考虑嗅觉问题可能是某种疾病的朕兆：脑瘤或痴呆的朕兆之一即嗅觉有问题。

当然，无需因为嗅觉有问题就认定自己可能罹患严重疾病，即使一个小小的感冒都可能使我们严重丧失嗅觉。但是，若嗅觉问题属慢性、长期的，作一项嗅觉测试可能有助于诊断：这样的测试非常简单又便宜。

嗅觉自古即在医学上扮演重要角色：身体的气味一直被认为代表身体的性质。希腊名医希波克拉提斯曾说过“健康的气味”及“令人作呕的气味”，据称其认为“酸”是一种“硷性”的气味。此外，昔日的医生亦说道，各种疾病都有特殊的味道。科宾医生说过：“医生知道坏疽、头萎缩的气味。”医院内不同病房可以依据其不同气味区分。“儿童病房的气味是酸臭的；女性病房是虚伪、甜蜜及腐朽的：男性病房有一种强烈的气味，恶臭却不令人讨厌。”最后，疾病常与腐坏的过程有关，这点已经彻底研究。1960年，一项理论说明形成死尸气味的一连串过程：恶心的、酸的、刺激性的、刺鼻令人厌恶的、辛辣的，最后是琥珀的味道。这个理论的阐述者以劝告结尾：“这应该能鼓励医生用更精准的方式辨别病人之气味。”这种疾病与嗅觉相关的观点，使得一般人对自己打嗝、呕吐、肠胃胀气、尿液及粪便的气味更加留心。

　　痴呆症的前奏

痴呆是指脑中的高等神经功能突然失效。这种神经功能丧失的原因很多，例如一连串微小的心脏病发作、出血及原因仍未明的阿兹海默症。令人惊讶的是，在演化中属于较古老的脑区域，较少出现退化的现象――甚至疾病及肿瘤均很少出现，控制身体重要功能如呼吸、心跳等的脑干即十分强韧，甚至可以承受相当长时间的缺氧。

讨论痴呆时，很少提到嗅觉。嗅脑在深化上属于较古老的脑区域，意味比较不易耗损及衰退。然而，最近的研究却发现，嗅觉系统之中度退化，是将来形成痴呆的重要步骤。嗅觉系统退化与阿兹海默症相关程度更深，因为此症中几乎所有初步受到侵害的脑区域（如杏仁核的中间部分）都有神经路径和已经严重退化的嗅球联结。因此，嗅觉品质恶化可能会进一步引起脑部神经功能的全面退化。即使阿兹海默症病人的嗅觉能力初期退化后即维持稳定，然而脑部其他神经功能却会持续退化。如听觉及视觉，由于一种重要的神经传导物质――正肾上腺素在痴呆老人或柯沙科夫氏精神病及巴金森氏症病人的嗅球中大量减少，意味此处的神经细胞联结非常微弱，甚至根本没有突触联结。

可以想像，阿兹海默症的症状将随着身体对抗鼻腔内有毒物质之抵抗力日渐减弱而更加严重。这种有毒物质会沿着鼻腔上皮细胞进入大脑神经纤维。众的周知的硫酸，对嗅觉就有毁坏性的伤害。其他有毒物质亦可能随着神经细胞的再生过程，愈来愈深入脑中组织。最近发现，在学校受教育时间愈长的人，罹患阿兹海默症的几率愈小；其原因并非教育本身，而很可能是受教育高的人代表位于较高社会阶层，较少机会接触有毒气味所致。若这种说法正确，则阿兹海默症部分致病原因可能来自嗅觉退化，以及鼻腔有毒物质破坏嗅觉后渗入脑组织，破坏脑部与嗅觉联结的神经细胞。

根据病理学的研究，吸烟者罹患阿兹海默症的几率比不吸烟者小，尼古丁对嗅觉系统有某种程度的保护作用。若这类痴呆症初期确实伴随嗅觉的退化，吸烟者比较不易得到此症就较为可信。但无论情况如何，嗅觉迅速恶化对于痴呆症诊断仍具有非常重要的辅助价值。

（摘自《嗅觉符码》，汕头大学出版社出版，定价：26.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