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青，女，1955年生于上海，长于苏州，高中毕业后插队农村，1982年毕业于江苏师范学院（今苏州大学）中文系。1980年起发表作品，著有《裤裆巷风流记》等11部长篇小说及中短篇小说若干，《费家有女》等影视剧本多部，作品被译成多国文字。现为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江苏省作协副主席。
一
大学毕业的时候，康季平留校了，万丽被分配到市郊的一所中学当老师。同学都在背后说，是康季平出卖了万丽自己挤上去的。万丽有什么好出卖的呢？那就是谈恋爱。那时候读大学谈恋爱是有的，但都是地下工作，被发现了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万丽当时确实谈恋爱了，跟康季平。这样说起来，康季平的人品太有问题了。万丽曾责问康季平，康季平却没有为自己辩护。
万丽当了两年语文老师，日子过得没精打采。一天万丽收到一封信，是该死的康季平寄来的，里面一个字也没写，只寄了一份两天前的报纸，上面有市级机关招聘机关干部的通告。万丽神差鬼使地偷偷去报名考试，结果竟被录取了，分在市妇联。从此万丽就从一个中学老师变成了机关干部。
万丽是妇联里头一个被招来的大学生，她大学念的中文，就放在宣传科写材料。宣传科代科长余建芳对万丽心存忌讳。万丽跟着妇联主任许大姐下乡开了一个妇女干部座谈会，回来后万丽写出了《乡镇女干部的心理优势和弱势》和《农村女党员的素质》两篇文章。两文在妇联内部刊物《妇女通讯》上发表后，很快都被市委办公室《情况通报》转载。许大姐说，小万，市委向秘书长还专门打听你的情况呢。
中秋节，妇联组织了一次联欢团圆会，万丽在会上见到了市委秘书长向问。向问表情严肃，不苟言笑，但万丽一坐到他身边，就觉得他们的心是沟通的。两人一番长谈，很有共同语言。
万丽认识了司法局干部孙国海并喜欢上了他。结婚后万丽发现孙国海是个好人，爱交朋友，人缘也不错，但脑子不太明白，常常拎不清轻重缓急。新婚不久，万丽提了宣传科副科长。到下一年，万丽就被调到市委办公室秘书处去了。余建芳也调往市委组织部任宣传科长。
外向型经济在南州市的城乡迅速升温，一时间，村村寨寨都使出浑身解数去招商引资。但外向型经济的发展碰到了拦路虎，那就是交通问题。南州市新来的市委书记平剑刚经过大量的调查研究和听取意见，提出了"要想富，先修路"的口号，在全市范围内发动起一场大规模的修路拓路行动。修路是要占地的，这些地，有的是农田，有的是民房，这就涉及到群众利益了。市委办公室这一头的来信来访也多了起来。向秘书长偶然看到信访材料，吓了一大跳，才知道下面是怎样在修路。
这几天平书记正好去了省里开会，向秘书长就带着秘书处林处长和万丽到长洲县江洋乡去调研。一进江洋乡，就看到一条正在修筑中的大路。三人往修路的地方走过去，发现情况混乱，几个老太太躺在一台推土机前，修路要拆她们家房子，她们正拼死捍卫。一位眉目清秀带着眼镜的女同志冲了过来，正是江洋乡党委书记聂小妹。聂小妹命令推土机手只管往前开，在推土机的轰鸣声中，那几个躺在地上的老太太连爬带滚地逃离开来，人群中顿时发出乱七八糟的声音。
聂小妹走过来打招呼。向秘书长不悦地说，聂书记，你不觉得刚才那一出戏很危险吗？聂小妹说，没事的，我太了解这些人了，农民嘛，就是这样，又自私，又胆小。真要出了人命，我负全部负责！回去的路上，向秘书长说，聂小妹是工农兵大学生出身，在乡镇一级干部中属文化层次和工作水平都比较高的，连聂小妹都这样做工作，其他乡镇领导可想而知。修路是为了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但现在首先就破坏了农民的正常日子，而且毫不顾忌农民的利益和生命。林处长提醒说，修路是南州的头等大事，平书记下过死命令的。
向秘书长决定将下面修路的情况让万丽写一份材料。材料写好后向秘书长自己又修改了两稿。万丽的初稿只是就修路谈修路，暴露了修路中的一些问题，向秘书长在修改时不仅把问题提得比较高，上纲上线了，还引用了平书记的讲话，并用大量事实对平书记的讲话批评驳斥。向秘书长说，小万，我已经与《省委内参》说定了，给他们发。另外，这篇文章虽然是你起草，但我几乎改了个遍，就署我一个人的名字好了。万丽感觉到，向秘书长在一派平静中酝酿着风暴。
许大姐的丈夫老戴是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组织部长马上调任市委副书记，正部长的空缺由谁填坐，这对戴副部长是最后的时刻了。这天，许大姐找到万丽，要她去妇联做一个"要想富先修路"的报告。许大姐说，这一阵全市大规模修路建桥，机关里的争议也很多，但修路是平书记号召的，反对修路不就是反对平书记吗？万丽立刻想起向问要发《省委内参》的那份材料，心里一急就说，许大姐，您知不知道《省委内参》的情况？许大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省委内参》？万丽，你问这个干什么？万丽支吾道，没什么，我随便问问。许大姐忽然间好像有点神色慌乱，文不对题地说，啊，是的，是这样的，好啊--就匆匆走开了。
第二天上班后，向秘书长正在给林处长和万丽布置工作，电话铃响了，是《省委内参》副主编打来的，说平书记以南州市委的名义给省委发了封加急电报，阻止了向秘书长给《省委内参》的那篇文章的发表。接完电话，向秘书长似笑非笑地说，赌注下错啦。
二
因为路修得快修得好，外向型经济在南州迅猛发展，南州从一个消费小城，迅速成为一个赫赫有名的经济大市。平书记得了"开路先锋"的美称，向秘书长则调到里和县当了副书记。万丽开始尝到坐冷板凳、看冷脸的滋味了，在大家眼里，万丽是向秘书长的人，向秘书长倒了，如果大家还对她友好热情，就涉及到对向秘书长的态度，也就涉及到对平书记的态度了。万丽进入了人生最苦闷的一个阶段，就在这时候她怀孕了。
万丽生下女儿丫丫。许大姐前来探望，说，向秘书长蛮有水平的，怎么想到去写平书记的事情要发《省委内参》呢。小万呀，这还是你那次告诉我的。万丽一惊，仔细回想，只记得自己问过许大姐《省委内参》是怎么回事，并没有泄露内情，看来是许大姐从她话中听出了什么，自己去查出了这件事。但总之最后的结果都是许大姐为了戴部长的拨正出卖了她和向问，只是许大姐机关算尽，也没能把戴部长抬上去，组织部还是来了个新部长。万丽心里喃喃地说，向秘书长，是我害了你。
休过产假万丽上班了，单位安排万丽到文印室临时接管打字员的工作。这时康季平出现了，他说，万丽，你现在处境不好，应该想想办法争取主动。你的个性，就是心地软弱、正直善良，又有非常强的进取心。你是要进步的人，这是你骨子里生命里的东西，你不能没有进步，所以你决不能闷在办公室了，立刻调一个部门，离开权力中心，到务虚一点的单位去，会有机会的。万丽茅塞顿开。
万丽很快调到宣传部，成了宣传科副科长。万丽上班后才知道科里只有她和科长赵军两人，没有科员。万丽与正直厚道的赵军配合默契，没多久她就顶起了宣传科半边天。紧接着科里又分来一位女研究生陈佳。陈佳漂亮端庄，谈吐得体，大家对陈佳的重视，使万丽倍感失落。
南州市一举夺得了省第五届艺术节的主办权。五艺节的开幕式晚会，中央和省委领导都要参加。为了保证晚会万无一失，宣传部成立了临时办公室，由市府办公室副主任叶楚洲担任临时办公室主任，万丽当了办公室副主任。五艺节的开幕式晚会办得很成功，最后几天却出了意外。按原定计划，闭幕式主要内容是由平湖市越剧团演一场越剧，但市委平书记和宣传部计部长却因为前来参加闭幕式的省委副书记是位现代歌舞迷，建议将越剧改成现代歌舞表演。事实上，两天时间是不可能安排出一台现代歌舞晚会的。叶楚洲不客气地说，计部长你亲自干吧。计部长火了，说，我干了还要你干什么？叶楚洲吼道，老子不干了！第二天就不来上班了。计部长只好任命万丽为办公室临时负责人。最终，那位省委副书记临时有事不来参加闭幕式了，一切又恢复到原来的安排，万丽幸运地撑了下来。令万丽吃惊的是，叶楚洲说走就走，再也没有露面。一直过了很长时间，才听说他南下深圳开创了自己的房地产公司。
五艺节闭幕式后，平书记到宣传部来接见慰问大会工作人员。计部长介绍到万丽时，平书记眼睛发亮地看着万丽问，叫什么名字啊？计部长说叫万丽。平书记的眼神就暗淡下去了。平书记走时，万丽看到平书记朝她投来淡淡的一瞥，这一瞥，是骨子里的不屑的流露，是心底里的隔膜的呈现，是冰冷坚硬的一瞥。
不久，陈佳提拔为副科长。赵军在宣传科长的位子上已经呆了五年，组织部门几次想把他提到某个局当副局长，但赵军迟迟不走。一天，赵军终于对万丽说了真话：我一走，科长的位子就空出来了，从现在的情况看部里肯定要提陈佳，这对你不公平，因为机关从来讲究论资排辈。我不忍心看到这样的结果。所以，我偏不走，除非部里决定你接我的班。万丽十分感动。
康季平建议万丽去读在职研究生，并替她联系好了导师，还争取到了免考生的宝贵名额。康季平说，万丽，你现在处于低谷，正好利用这段时间读研，抢先把研究生的帽子戴上，以后的条件，就比别人高出一筹了。
赵军终于调往规划局。赵军走后，余建芳从组织部调过来当了宣传科长，据说她是犯了生活错误才调出组织部的。陈佳调到文教科任科长。没多久余建芳又主动要求调回老家工作，当了元和县委宣传部副部长。余建芳一走，部里便把理论科柳科长调过来，再把理论科一名副科拨正，另外又提了一名副科。大家都得到一些好处，唯独万丽什么也没有。
好在万丽读了研究生。万丽一边工作，一边读研，不抱任何幻想。这时女儿丫丫也上幼儿园了。孙国海整天在外面和一群狐朋狗友喝酒应酬，回家一天比一天晚，夫妻间的矛盾愈演愈烈。
三
叶楚洲从南方回来，恳请万丽到他的叶蓝公司做总经理助理。万丽有些动摇，但没有答应。叶楚洲郑重约万丽去香镜湖一带考察。叶楚洲透露，他这次回南州，就是想和政府联手在香镜湖边搞房地产投资，准备建一个五星级的渡假旅游宾馆。香镜湖地处里和县，正是向问的地盘。不巧的是向问这时到北京跑资金去了，叶楚洲和万丽没能见到他。
过后万丽才知道，向问回避叶楚洲只是一个表面行为，其实向问是极力支持这件事情的。他不在场，有些问题谈起来反而更方便。叶楚洲最终与里和县方面顺利达成协议，共同开发香镜湖。这个项目在南州引起了重大反响，省报为此发表大块文章，盛赞这种联合开发旅游景区的行动走在了全省前列，是改革开放的新举措。
叶楚洲让万丽看一看省报的文章，说，万丽，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市报不见报，反而省报见报了？其实我是先走《南州日报》的，没有走通才去走省报，还好省报走通了。万丽，既然你不愿意跟我干，那你就还呆在机关吧，我相信你能够坚持下去的。第二天，叶楚洲又回南方去了。
一天晚上，康季平兴冲冲地给万丽打来电话：平剑刚走了！去支援外省，调得很远。闻舒马上要当南州的一把手。叶楚洲的香镜湖动作，包括省报那篇鼓吹南州改革开放大步伐的文章，都是得到闻舒大力支持的，叶楚洲他们也正是通过闻舒摸透了省委周书记的想法，才决定搞这么大的动作。叶楚洲和向问等人联手搞走了平剑刚，他们的聪明之处是没有直接从政治上入手，而是从经济的角度入手，一直小心翼翼的平剑刚终于栽了跟斗。平剑刚也是不识时务，省报文章出来后，平剑刚不仅向省报兴师问罪，还拿了省报去见省委周书记，指着上面一段话批判起来，不料这段话正是周书记自己说出来的。就这样，平剑刚成了改革开放的对立面。不能和省委保持一致的市委书记，还能当市委书记吗？
万丽时来运转，被任命为宣传科长。陈佳则调到老干部局当了办公室主任。与此同时，闻舒走马上任南州市委书记，向问也从里和县回来，成为南州市委组织部长。
刚开春，万丽突然接到市委组织部通知，让她参加省委党校为期半年的硕士以上学历的青年干部班，这个班是省委周书记提议办的，一个市只给三个名额，从上到下都非常重视。万丽知道这是向问的安排。三天后万丽到省委党校报到，开学仪式十分隆重，六十多位学员都很振奋。已经当了长洲县县委副书记的聂小妹也来学习了，与万丽同住一屋。
康季平悄悄来到省城，约万丽晚上到一家饭店吃饭。万丽过去后，康季平才说，万丽，今晚省里的大秘要到场，等会给你们引见一下。康季平居然请到了省委周书记的秘书，万丽忽然意识到，康季平这一次很可能是专门为她来安排一些事情的。不一会大秘过来了，还带了两个办公室同事。酒席开始后，大家兴致很高，万丽频频向大秘敬酒。大秘的同事小胡酒量奇大，又好酒，揪住万丽不放，康季平赶紧替万丽出头，结果引火烧身，被灌得脸色蜡黄。过后万丽才知道，康季平当晚便被送进医院抢救了。
周书记准备抽出半天时间到党校来参加万丽他们这个班的毕业典礼。周书记希望能够开成一个座谈形式的毕业典礼，请班上的同学结合当前全省的工作重点谈谈学习的心得体会。万丽是确定发言的十位同学之一。但这天晚上孙国海突然打来电话，说丫丫得了急性肺炎在医院抢救。万丽心乱如麻，连夜坐车回家。聂小妹提醒万丽还有三天就是毕业典礼，万丽哭着说，我不发言了。聂小妹说，万丽，那我就代你发言了。
女儿的病好得很快，万丽放下心来，及时赶回党校。毕业典礼这天，周书记带着组织部董部长和宣传部吴部长一行来到会场。同学们的发言开始了，周书记一直在认真地听。聂小妹的发言是《论第三产业的利与弊》，万丽感觉聂小妹有点孤注一掷背水一战的意味，为了论证自己的观点，她发言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重到几乎是掷地有声了。聂小妹达到了一鸣惊人的效果。但就在聂小妹结束发言前，一直正襟危坐的周书记凑到董部长耳边低语了几句。
发言结束后，董部长总结说，今天大家的发言很好，但也有个别同学对事物的认识是片面的，错误的，比如认为三产是小敲小打，成不了大气候，看来少数同学还没有掌握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方法论。有关经济建设和发展三产的问题，今天的省报上有周书记一篇大文章《大力发展三产，走富民强省的康庄大道》，希望大家认真学一学。谁都知道，董部长的发言就是周书记的意思。而聂小妹在发言中大谈乡镇企业的功劳，贬低和攻击第三产业，与周书记的文章正好南辕北辙。聂小妹的投机心理，使得她把话说得太重太绝对，押错了赌注。
四
万丽刚从党校回到南州，向部长便找她谈话，说下一步有三个位子可以选择，一是留在宣传部，二是调旅游局任副局长，三是到正在筹建的旧城改造指挥部当副总指挥。万丽明白向问的真正意图是要放她到第一线锻炼，便毅然选择了旧城改造指挥部。没几天向问调任南州市委副书记，成了南州的第三把手。
指挥部成立后，历经千难万险，大规模的旧城改造终于引上正道。闻舒亲自带着万丽一行到北京跑批文，通口子，要政策。三年后，南州的旧城改造取得举世瞻目的成就，万丽也以高票当选为沧平区区长。接下来向问退居二线，进市人大当了第一副主任，闻舒也调走了，田常规接任闻舒成为南州的一把手。
南州市房地产公司老总周洪发突然被省纪委双规。消息传出，田常规忧心如焚，担心风云一时的南州市房地产公司会因此兵败如山倒。他当机立断，安排万丽接任周洪发，并拍板将公司改名为南州房产集团公司，给了万丽更大的权力和自由。田常规单刀直入地对万丽说，你要在三年之内，保证我四十万平方米的定销房。我只有一个东西给你，就是这个位子。其他的，一寸地，一分钱，一块砖，都得靠你自己去挣。
叶楚洲的叶蓝房产已经成为深圳最大的房地产集团之一，几年前叶楚洲就移师北上，一路过来，在许多城市都有了他的分店。叶楚洲最后定居南州，迎来了他大丰收的季节。
虽然南州房产集团公司的经济崩溃到了不可想象的地步，但万丽临危不乱。在她不懈的努力下，经过一场场风波，一番番磨合，公司上下齐心，理顺了各方面的关系，工作终于走上正路。尤其有叶楚洲鼎力相助，万丽陆续搞到了建定销房的地皮，离田书记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康季平告诉万丽，他已被学校派到韩国教汉语，通电话不方便，改用从网上写信联系。这半年，万丽有了难题就通过网络给康季平写信，康季平每次都很快回信。渐渐地，万丽起了疑心，凭直感，她觉得康季平不会去韩国。事实上康季平早就得了癌症，半年来一直在本市住院治疗。万丽闻讯急忙赶到医院，只见康季平又黑又瘦，脸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万丽泪如雨下。康季平的妻子姜银燕和万丽康季平都是大学同班同学，姜银燕悄悄地说，万丽，当年不是康季平出卖你的，是我把你们的事情告诉了系主任，然后又在同学中放风说是康季平出卖你的。我这样做，是因为我爱他，我要从你手里把他夺过来。万丽哭着说，康季平为什么不跟我解释？姜银燕说，他恐怕不会跟你解释，他也许是有意让你误会的。他知道自己从小肝就不好，医生预言他活不过四十岁，他不想拖累你。这么多年来，他心里只有你，他对你的事业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还记得那年你在省委党校学习，他特意去替你安排一个什么见面，喝酒喝得大病一场，以他的身体状况，是一滴酒都不能沾的。从那，他的身体就垮了。
康季平死了。追悼会上，万丽意外地看到了向问。令万丽吃惊的是，向问竟然是康季平的舅舅，康季平一直没有告诉她。
叶楚洲告诉万丽，他至今仍然单身一人。万丽说，你不会是在等我吧？叶楚洲笑道，有这个因素，但我知道没有可能，你心里容不下第二个人，他永远在你心里。但我心里，也有一块地方是永远留给你的。
老干部局正在谋白水湾的那块地，打算建老干部活动中心。万丽也在谋那块地，她了解到这次建老干部活动中心是"老人家"的建议，这位"老人家"与田常规有着很深的渊源关系，又是南州的数朝元老，他的大儿子现在中央某部担任副部长。万丽并不气馁，她拨通了"大秘"的电话。大秘本是前任省委周书记的秘书，周书记走，王书记来，他又成了办公厅副主任。大秘干脆地说，这件事无论怎么操作，田书记都知道是你在背后做，你会在田书记那里失分的。万丽说，但我不能不造定销房。大秘说，下星期王书记要去南州考察调研，我安排他去看一看你已经造好的定销房。到时候你就当着王书记的面向田书记申请你要的那块地。
还没有等到王书记来南州，田常规就找万丽了，说，万总，你现在名气很大嘛，省委王书记都指定要来看你的定销房。万丽知道田常规已经不高兴了，但毕竟白水湾那块地属于她了。拿到了白水湾的地，最后一批定销房有了着落，集团上下兴高采烈，但万丽高兴不起来，正如大秘所说，她在田常规那里失了分，而且还失得很大。
叶楚洲打来电话，直截了当地说，万丽，南州的市政府班子里，一直缺一位女副市长，这是今年一定要解决的问题，你是三位候选人之一。但这次你的条件并不理想，首先田常规就不看好你，因为田常规为了你的定销房得罪了"老人家"。另两位候选人是你的老对手，援藏三年回来的聂小妹和现任南州市发展计划局局长陈佳。万丽听罢暗暗心惊，残酷的命运，又把这三个人一起放到火上烤了。叶楚洲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档，你们三个，各有各的强，各有各的弱，你得踩掉她们，自己才能上去，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有妇人之仁。我会给你提供另外两位候选人的材料，你想要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
（春风文艺出版社2005年5月第1版，2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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