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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裔美军士兵眼中的伊拉克战争

2006-01-01 14:40:00 来源:书摘 〔美〕USDARK  我有话说

图1

军人只是我的一份职业

我不是军事学校毕业的,是个Pure Chinese(纯粹的中国人),我是因为找不到工作,头脑发热才进的部队。

9・11后的空前热情已经消失了,美国人开始后悔,大部分的老百姓不再支持这场战争,兵源成了很大的问题。政府的征兵组织到处都有办事处,是交给专业的商业公司去运营的,纽约的办事处就租赁在一位杰出的华商的大楼里,我在那里做出了决定,轻率而没有通过大脑。

我第一次踏上伊拉克是在2003年5月11日,我在伊拉克执行了8个月的任务。今年8月,我又将返回伊拉克。

我是在纽约的FORT DRUM进行训练和开始股役的,隶属于美国陆军第十山地师突击连。有先例证明,也可能是军事教官的错觉,他们认为亚洲人适合侦察。美军重视战地培训,很多新兵包括教官几乎一入伍就被派遣过来了,很多军事学校也派人过来,有的还带着课题。

我们到达伊拉克后有90%的人重新被混编,我的英文并不好,和其他士兵的交往没有别的华裔那么密切,事实上,我是个比较孤单的人。最初的新鲜感在一周内就结束了,随后就是莫名其妙的恐惧,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干,特别害怕出去,特别厌恶联合部队的各种接待任务。

在训练的时候我都是徒手和美国人打,至于我的刀,主要是割绳子、切水果用。手枪基本没开过,发泄的时候对天开几枪,步枪使用的比较多。我很不习惯用水袋,因为背负了几十斤的水袋,跑几步你就会觉得肺活量不够了,所以还是用水壶。突击部队很多就是用塑料汽油桶装水,之后放在车上。可能用得最多的是毛巾,是那种容易干的,越多越好。

我在伊拉克呆了不到9个月时间,但驻扎在科威特的时间有半年,总共记得是11次进出伊拉克。突击部队经常换防,退到二线接受心理和医疗检查。因为在比较平静的战场里,陆军部队的士兵需要保持旺盛的直觉。这十多次进出,我们连里损失了6个弟兄,其中缅因州就贡献了4个。我熟悉其中4个,全部是在集结时候混编认识的,其中有个口琴吹得非常不错,有时候会无意中想起他的琴声。

在战场上海军、空军、陆军(海军包括了海军航空兵)的比例,应该是3∶2∶1。但阵亡比例是倒过来,所以海军是相对最安全的,但也是最枯燥和无聊的,其中尤其是潜艇部队。现在部队里普遍认为,潜艇继航1个月就不是人道的了,没有什么比封闭更加可怕的事情。陆地部队也是一样,例如外面很乱,被围困,上面下命令不准出去,这样的情况持续一周就会出现问题,因为在伊拉克的大栅栏里,你惟一能看到的就是天空。所以,宁愿出去巡逻也不愿被封闭,甚至可以说,宁愿死也不愿意被封闭。

  让我们都活着回家

这三个士兵是从其他连队过来的,中间那个是狙击手,最后那个是新兵,他在一个叫安琐的地方被炸死了。(图1)

这种年龄不大、思想单纯的新兵是军营里最多的,我觉得即便是35岁的新兵有时也像个孩子,他们不考虑未来,也没什么长远计划,把战斗看成去旅行一样。我是中国人,我不相信蝙蝠侠,但是他们相信,所以很多人因此命都没了,Lee是他在伊拉克改的名字,军牌上的名字我不记,我就这么叫他,拍这张照片后72小时他就死在检查站了。大部分的士兵都想刻意地去迎合伊拉克人民,例如微笑或者招呼,他就是这么给炸死的。他21岁,他没有抢劫过一个伊拉克人,也没有带走一勺石油,就这么结束了。

这是霍根中士,狙击手,负责外围的保护工作。狙击手执行任务时通常可以对目标开枪,他们基本上是有杀人执照的。后期的巴格达,已经是一场狙击手之间的战争,最优秀的狙击手来自加拿大山地师。(图2)

霍根中士说,他每击毙一名武装分子,即往森林里多走1公里。很多西方人,执行杀戮任务的西方人内心都有着巨大的矛盾。他们单纯的生活信念似乎被毁灭了,所以喜欢逃遁起来。我觉得很多老兵很潦倒,夜晚他们抽大麻来提神。有句话在狙击兵那里很流行,当记者问他打死多少人的时候,他们通常回答――我不会给你让我通往地狱的证据。

霍根中士死于巴格达的一次伏击行动。他现在安葬在加拿大。当然他不是第一个阵亡的加拿大狙击手。

讲个笑话,有段时间,士兵奉命去巴格达的几个市场搜查,没收首饰和工艺品(铁制)。因为好多汽车炸弹、土制炸弹就是用这种很小的从约旦或者其他国家弄来的廉价工艺品做成的炸弹碎片。有个哥们就在腰上被炸了一块,挖出来居然是枚戒指,这在部队里传为笑谈。伊拉克人用这种办法,其一说明了铁制品的奇缺和加工炸弹的简陋,同时也说明了他们的幽默,送给士兵的是真正的礼物。要是被一个结婚戒指给炸死,那绝对是黑色幽默,也许他们就是这么想的。

后来一段时间发展到,价格低于多少的这种饰物都没收,当然也就进行了几周。后来因为太荒唐了,伊拉克人跑到司令部抗议,又都如数归还了。

日本部队都是在联军指挥下,因为美军的干预,他们被限定了活动范围。我没有见过日本人,他们被派到了巴格达附近的几个机场负责保卫工作,也为联合国难民署做些工作,可以说是相当地受排挤,但他们为了谋求更高的国际地位只得忍气吞声。中层的军官都对日本人不感冒,例如日本人质问题,特种部队就没有出动,外交上有,这在营救西方人质的时候完全相反。可以说,人质的部分了解、接触工作都是由特种部队完成的,但这里更应该说是特别部队,由多种成员构成。如果要算,也许人质的亲戚也是成员,但这里真正很牛的人是阿富汗战场抽过来的情报人员。

这些人员有的甚至在战争前夕就已经进入了伊拉克,他们建立了很大的关系网,这些人包括三角洲部队的成员。其实大家可能一直有个误会,认为特种部队就身手多好,其实很多成员是中年人,或者是语言学家或者有某些特殊领域的关系。

曾经有过这么一件有趣的事情。两个指挥官协商好了,制造了假消息要围攻一个据说有武装分子的地方,这样就制造了战地时间(war time)。战地时间是有特殊津贴的,而且根据报告的不同,会加到更高,所台两支部队开到那里对着空建筑打个半天,还呼唤空中支援,最后大家发补贴。我们连队也这么做,车开到安全的地方,拿出藏着的AK对着轮胎就是一枪,之后就回不去了,还呼叫总部说目前危险,其实大家都在睡觉了。遇到危险,在遇到袭击的第一时间启动车内的救援装置,就是通讯兵身上的一个定位装置,会在零点几秒内发出地点、身份、部队从属、任务路线的信号。

我们有次执行任务,有4名伊拉克武装分子在房屋里,我们是过去增援的。前面的部队喊话,里面就还枪,这边用机枪打了老半天,反正就是不出来,开着车直接撞到房子里去,那边立刻投降了。其实两边都怕得要死。很多执行任务的士兵一到大街上就把事先做好的牌子挂到车外面,上面用阿拉伯文、写文写好: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希望你们也什么都没看到。这样的牌子甚至就挂到值勤的街道上,例如,我让你活着回家,你也让我活着回家;还有,这条街已经2个月没有爆炸了,我们一起再坚持2个月吧!

美军除了部队士兵不是公司的,其余的几乎任何方面都是商业公司,可以说整个美国军队也是按照商业公司方式在运转。我们的伙食、武器、弹药、训练、娱乐、垃圾,全部由大大小小的各种公司承包了。后勤方面的公司很多,他们几乎是一起参加战争的。由于这些公司的雇员是最容易受到攻击的,他们往往在为美军提供服务的同时又雇佣其他职业军人保护他们。有些公司给了雇员很高的工资,所以就相应地减少了保护支出,雇员为了高收入也默认,他们甚至不带枪在伊拉克活动,因为某些时候不带枪可能更加安全,说明你自己是个平民,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战争中的友谊

临时健身房里,老兵在那里沉默地举哑铃。我有段时间很过敏,就用沙袋拼命打自己的头,因为哥们儿说这样头部可以变强,被炸了不会晕,被打中了还能哼哼。看到哥们儿被打中大腿,就开始弄防弹衣自己做腿部防护。我很怕枪卡壳,所以经常地放两枪,这些敏感使我在后期的伊拉克度日如年。我发现了自己这些变化,我知道这相当危险,我会离群的,所以我开始服从小黑的娱乐内容。

小黑告诉我摇滚音乐、绘画,他的偶像是范・巴斯魁安,一个黑人画家,死得年轻,但作品都值上千万美元。小黑可以闭着眼睛画出这些作品,他把军营的厕所就涂成了那样,而且骄傲地只上那个厕所,说这是值几千万美元的厕所。他给了我大麻,我终于抽了大麻,我听着他飞快地说着底特律他的一些哥们儿、他在那儿的艺术生命,如何涂抹警察局等等。在进入了小黑的世界时,我暂时忘记了自己的世界,情绪被控制了。我发誓要坚持健身,在伊拉克战场上,我越发知道,在这个颠沛流离的世界里,强壮的男人生存的基本。在伊拉克,权力和金钱都不如你体魄的强壮更重要,谁都明白多少钱也买不到一条命。所以我愚蠢的计划是,先拥有强健的身体,再拥有强健的神经,再拥有清晰的头脑,最后再考虑自己这辈子能否有钱。

美国小伙子头脑的确单纯,但身体素质普遍不错,旺盛和强壮的体力可以坚持每天400公里的战斗行军。经过部队锻炼的,动手能力和欲望都很强。这个东西我们是买还是自己做?部队很多人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动手做。例如去执行任务,车坏了,2个美国哥们儿可以二话不说就下去开始自己修理;步兵巡逻兵的帐篷里什么工具都有,从绘制到做出来,车、钳、刨、焊都是自己弄。以色列人为什么说美军特种部队强,其原因就在这里。那是一帮动手能力一流的人,美军特种部队的90%的武器装备都是他们改造试验出来的。

我和老黑都想负伤,但我们无法和炸弹这种没人性的家伙沟通好,只炸哪里,哪里不能动,炸成什么样子,所以我们还是保佑自己皮都别破,但最终我还是破了皮,见了血,这是后话。

两周后,老黑被调走了,他成了头,另外一支巡逻队的头。我提议喝酒告别,他严厉地说:“你就是没有信仰,你必须遵守你的原则,顺便问一下,喝什么酒?”

图2

我们喝了点啤酒,老黑就说你也不小了,你也是个男人,你得找个老婆云云,后来老黑就吹起了《快枪手》。我们都默默无语,临走,他要把口琴送给我,我说他口臭,要他直接给我点钱就好了。老黑第二天上车走了,我起来,隔壁铺得工工整整,就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小黑就是那时候进来的,他继承了老黑教育我的责任,但没有老黑的某些东西。我有点苦闷,但我写不出来,想了很久,于是提笔问我父亲。我父亲回信告诉我,那也许就是友情。

后来我们在东区一个练摊的地方值勤,前面4台车开过去,在巷道口,我听到紧急刹车,又听到脚步声,老黑红光满面地从拐角跑过来,后面跟着4个兵,那4个兵一副四处警戒的样子。

老黑回头说,妈的,回车里去,都他妈贼一样,4个小伙一溜烟又跑回去了。老黑和我抱了抱,说刚才出城去接几个新人,就刚才那几个,我们哈哈大笑起来。老黑说,现在在情报部分部,所以都是办公室的活,很清净,周围都是院校的新兵蛋子,有一次听一个学生给国内女人通电话,那牛皮吹到连我听了都肃然起劲。后来一想,他妈的不对啊,那不就是我刚和他吹的内容吗?如此如此,懂吗?哥们儿,我现在混政治了,每天写分析材料。这活不错,不用巡逻,不如你也申请过来吧,躲一天是一天啊!

说完,老黑给我一包东西。我一看,上上等的雪茄,好东西,我看四周无人就立即藏起来,老黑给了我他上课地方的地址。

“我知道那儿,”我说,“我经常路过,但那地儿方不让人进。”

老黑说:“你报我名字,肯定没问题。”此后,我们也偶然遇到,直到老黑回国,我们还遇到4至5次。老黑官升不上去了,一句话,还是没文化,也没立过大功。但他平安回家了,这就是最好的。后来在伊拉克,我决定不再交往朋友,不保持深交,我不想为谁难过也不想为谁开心。我和小黑就一直保持这样的距离,这是因为我无法承受朋友离开的感受,那些感受很孤单,很不是滋味。

新兵都渴望和所有人成为朋友,老兵都和我差不多,不想再给自己制造精神上的麻烦。我在闲暇时就拼命地健身,因为我记得老黑说的一句话,你有多强壮你就有多能挨炸。伊拉克还有我很多哥们儿,他们都是和我在枪林弹雨中共患难过的,这不仅仅是政府的事情,不仅仅是我签署的合同,还有,我也希望和他们一起都活着回来,和我们当初一起去时那样。这些哥们儿在长期的工作中已经产生了默契,有时候几个有默契的人在一起生存能力更强。

战友关系就是那样,留下的人希望离开的人带给他们礼物,吃的、喝的、色情书,好像能带回一些新鲜的东西吧。你也会去这样要求暂时离开的人,没有什么比重逢的喜悦更加让人开心,我这次就买了很多东西给一些弟兄,也许比给自己买的还多。而且最关键的是,我就像给你们带回来故事一样也给他们带回去了故事,这是很重要的,伊拉克的夜晚很漫长,得有新玩意儿。

  (摘自《我是一名华裔美国士兵》,时事出版社2005年10月版,定价:26.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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