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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漫画

2006-02-01 13:39:00 来源:书摘 华君武  我有话说

  关于《杜甫检讨》

50年代我们在文艺上也是充满了斗争的,我也参加了,伤害了许多同志。批判胡风、批丁玲的“一本书主义”、萧乾的“塔塔木林”,也画了名记者浦熙修的漫画,这

些都是我迄今也不能忘记的错误。有人说在那种大气氛中,任何人都不能免,但作为一种历史经验、个人的思想道德的教训,很值得总结和深思。

在当时,人的思想也是很复杂的。像我有盲从的一面,但也有怀疑的一面,比如对待法国的两位大画家毕加索和马蒂斯就不同。毕公因为是法共,又画了《和平鸽》,外国朋友来访时,回避了其他,夸奖和肯定《和平鸽》,对待马蒂斯就不如毕加索了,有一时期甚至要批判马老。我当时就想,为什么不能称马蒂斯是法国的齐白石呢?也可以说齐白石是中国的马蒂斯,这话我偷偷和艾中信谈过。

批判古今中外名作家,我也曾怀疑过,这算不算干涉别国的内政呢?批判中国作家,就以杜甫来说,用的是共产党员的标准来要求他。1961年5、6月间,北京某大学忽然发起批判杜老的长诗《兵车行》,据说是分不清正义和非正义战争。犯了“和平主义思想”的错误。

怎么办呢,当时的批判是不容争辩的,只有检讨,因此杜甫必然检讨,画了《杜甫检讨》也是当时知识分子的一种心境。画儿在《光明日报》发表后,有同志皱眉,有人悄悄对我说,你画这干啥?“文化大革命”来了,这画属于我许多大毒草中之一棵,有人还说杜甫画得有点像邓拓同志。我的这些漫画都发表在《光明日报》上,为了消毒,《光明日报》曾发表了整整一版文章批判我的漫画,《杜甫检讨》也未能幸免。

“四人帮”倒台,某日我碰到总理办公室负责外事的孔原同志,他告诉我《杜甫检讨》在报上发表,周总理看后哈哈大笑。这对我来说是一种殊荣,理应记录下来,但是绝不为此“翘尾巴”。?

两个王羲之

我虽不会写,但我很爱看行草书法,看整幅字的构图、节奏和气势。如果狂草就更认不出了,只能看字的舞姿。有时我想,如果草书旁有一点用楷书写的说明,使人懂其意就更好了,反正店铺的招牌是不会请书法家写草书,更毋论狂草了。因为这是书法艺术,只能怪自己才疏学浅。不好去深究。但是我也往往收到一些不识者来信,他们也喜欢自创草书,表现在他们的签名上。这就使人麻烦了,回信时也写不出他们的姓名,于是我想出一个办法,将他的签名从信纸上剪下来,贴在我回信的信封上,让他自己到收发室去认领。这类信多了,不免想画张漫画对这些草书“发烧友”开个小小的玩笑,因而创作了《考考王羲之》。

黄永玉看了此画后对我说:王羲之是个胖子,胡子并不向下垂而是唇上的胡子向两颊横生出去,鞋子有点像朝鲜人的式样,鞋尖还有点向上翘的。因之我对书圣的形象就不像我脑子里想像的和他书法一样漂亮了。

亚运会时各界表示对它的支持,各显其能,画家作画,书家写字,我在电视台上见一人用比拖把还长的大笔在广场上狂奔作大字,我想这大字只能贴到天安门城楼上去,才能让人欣赏。虽然这样写字还需要点功夫。说到大,现在有些人喜欢作极大的画,画长达几十米的长卷,做笔如椽,制墨如碑,像小澡塘那样大的砚台,好像个个都要拿世界吉尼斯记录似的。想到这些,不禁莞尔。

因此我作了《体育书法》漫画,画上题着:“今人喜大,大笔如拖把,大墨如碑,大砚如池,写大字如百米大赛,书圣王羲之得见,必大惊,自叹体胖,不能为也。”顺便把黄永玉告诉我的王羲之新形象也用上去了。有些漫画适宜于写几个字上,以增其民族化的味道,此画也采取了这种形式。原画发表时并无题字的,但不可张张如此。漫画上构思的联想常常如计算机上的软件一样,储存在漫画家的脑子里,可惜我的计算机已经老化了,软件的信息大不如前,这是无可奈何的。?

想不出题目的一张漫画

1982年在一本外国杂志上,看到了一张日本建筑的照片,造型很奇怪,屋顶朝地,底座朝天,我就画了这幢房子,另外画了一家三口也头脚颠倒地在看这所新居,题目是《酒后设计》。后来还画了一幅彩色的送给我一位建筑师友留念。

不久另一位建筑师来信对此画提出异议,他说这是利用空间很妙的一种设计,不应讽刺。我也同意他的意见,后来在1982年出版的漫画集上改名为《巧妙的设计》。但过了一阵我又感到不妥,表现手法和歌颂的题目打架,不能统一,无计可施。我们有些初学的漫画作者,在想不出题目时爱用《无题》,其标《无题》时,作者是有题的,只是用一种含蓄的方法,让读者自己去破题,得异想天开之妙。如果作者自己都没有想好画意,叫读者去瞎猜,哪里可以得到“会心的微笑”呢?

此文将成,日本神户忽发生大地震,我又想此房虽然利用空间很妙,但基础不会坚固,如遇强震,不用晃几下,必定倒下来,因此《巧妙的设计》的题目,也更不合适了。?

从《科学分工?》再谈题目之重要

上文谈了《酒后设计》画题的失败,现再谈《科学分工?》一画儿的误会。

漫画一般是从生活中观察所得,我有些漫画却是会议中听人讲话或报告中得到灵感。我曾作《公牛挤奶》漫画,就是在中宣部一次会议上周扬同志说不调查研究作风为“公牛挤奶”一语中得之。1962年,我又听李富春同志一次作形势报告,他说到在某一工地上的工序分工太细,表面好像科学,实际上本来一个人可以完成的工作,却要两个人去做,反而导致工作的繁琐、疲沓、浪费。漫画常用比喻的方法,我就画了两个人奏笛图,一人吹气,一人捂眼儿,题目称为《科学分工?》。画儿发表后,很多人听过李富春的报告,不知何所指,各有解释。其中有认为是批评领导不执行党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政策,尤其是捂笛眼儿那人的表情好像在操纵吹笛人,后来只好在《广西日报》发表短文作了解释。此亦用题不妥引起之一例。

我也画过旨在讽刺有些干部不好读书,画了一位干部躺在书上,却去梦见周公,题曰《在第三页上睡着了》。“文革”开始,许多文艺干部被集中于社会主义学院学习。某日开全体大会,当时的文化部长作动员报告,忽然点了此画儿的名,罪名是“为什么躺在四本书上(即《毛选》四卷也)?为什么在第三页上睡着了(一卷第三页是《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我也大吃一惊,一身泠汗,为什么刚好画了四本书?为什么不前不后正在这个题目上睡着了?我也说不清,只是不断自我辩护:“我没有反对毛主席!”这当然不是题目的问题了,旧社会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了。一并写在这里,供读者一笑吧。?

袁水拍除四害

我和诗人袁水拍同志相识于新中国成立以后,在这以前他在国民党统治区写了很多讽刺诗,名重一时,中国现代写讽刺新诗的,我认为他是数一数二的。我们在《人民日报》文艺部共事十几年,也曾住过一个后院儿,前院儿就是当时的《人民日报》的社长邓拓同志。

水拍一生自有结论,我这里只是说一件我为他在“除四害”时画的一张速写。“除四害”如何评价,我想老鼠、蚊子、苍蝇理当消灭,只有对麻雀没有一分为二,犯了扩大化的错误。但当时只要毛主席一声令下,大家也都奋勇向前。

某日北京全城突击,那天好像专门对付麻雀的,大家准备了脸盆、铁桶、铁簸箕等,长竿上缚了破布,到时齐击响器、摇旗呐喊,可怜的小小麻雀晕头转向,无处落脚,大都壮烈牺牲了。当时袁水拍就爬到邓拓北房偏屋顶上,挥舞着竹竿。水拍平时爱戴一顶法兰西小帽,衣冠楚楚,戴一副深度近视眼睛,这副形象居然爬上屋顶,十分认真在吓唬麻雀,就显得特别滑稽。我平时不作速写,这时也就抽空画了一张《水拍除四害》的铅笔速写。粉碎“四人帮”后,袁鹰和徐迟两位作家编了一本《袁水拍诗歌选》,袁鹰嘱我作画儿,我忽然想起这幅二十几年前的旧稿,重画送去了。

(摘自《漫画一生》新世界出版社出版,定价:23.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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