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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力先生与《文史知识》评联

2006-02-01 13:39:00 来源:书摘 白化文  我有话说

1954年暑期,王了一(力)老师奉调,率中山大学语言学系全体学生和部分教师,携家北上,加入北京大学中文系。秋季始业后,即在北大开设“汉语史”课,为期一年。笔者时在中文系四年级,必修此课。作为班长,笔者还曾

会同课代表张叔景学长,在学期之始,到王老师暂住的朗润园平房去,谒见王老师和师母,前后几次。印象最深的,是王老师的友人为祝贺王老师五十大寿所送的一整套茶具,上面烧制有贺辞的。别的,全记不得了。此后,在燕园中遇见王老师,就只有远远鞠躬致敬了,笔者与王老师的关系实在很浅。

1982年,袁行霈学长介绍笔者与中央电视台张复华同志结识。那一年的4月28日至5月11日,张同志与我一起到江西湖口石钟山考察,策划编写四十五分钟的电视剧《苏东坡月夜访石钟》,10月份拍摄。我们结下了相当深厚的友谊。这时,我已经参加开办《文史知识》,与杨牧之、黄克等当时负责主编杂志等老友经常往来。张复华同志在1982年11月对我说,中央电视台的领导想在1983年初办一次联欢晚会。此前举办全国性的春联征联活动,晚会上公布并颁奖。我认为,必须联合几个有能力的单位,共同筹办。我介绍张复华与杨牧之结识了。1982年12月1日,杨牧之就找我研究――当时中华书局主事的是总编辑李侃老前辈,他放手让编辑部去干――最后几方共同商讨,决定由中央电视台“文化生活组”(组长邹友开同志,台领导出面的则为戴临风老同志)、中华书局《文史知识》编辑部、北京市劳动人民文化宫和共青团北京市委文体部(负责人是现任北京市精神文明办主任的赵东鸣同志)联合举办“第一届全国迎春征联”。找评委、请顾问,主要由《文史知识》编辑部负责。评委约定为:刘叶秋、俞明岳、陈宏天(这三位现已故)、朱家?、吴小如、杨牧之、张复华、赵东鸣、程毅中、戴临风和笔者。在北大请顾问,则由杨、张二位与笔者负责。12月13日,笔者通过费振刚学长向王了一和周燕孙(祖谟)两位老师求先容,15日打电话分别请示,均蒙俞允。17日,我们三人就登门晋谒,敲定此事。另外请了一位顾问,是廖沫沙老前辈。三位但备顾问而已,不参加评联的早期具体工作。

此次征联,以新宪法、亚运会、万里长城、文艺名人姓名、首都风光为主题,各出一上联,征求下联。上联是:

一、治国安邦,万户欢欣迎大法;

二、亚运会捷报频传,奋战夺魁,中华健儿好身手;

三、出山海,踞岭催涛,纵观千秋华夏风流史;

四、碧野田间牛得草;

五、十里春风,长安两路;

应征作品约十八万件。初评由赵、陈两位组织。复评则全体评委参加,1983年1月20~21日在西苑大旅社开评。1月22日拍摄评委会定案电视,并特请启元白(功)、董寿平、黄苗子等位先生书写得奖对联;2月2日在劳动人民文化宫开奖,亦拍摄电视。这两次会,各位顾问与评委全体出席。拍的录像,2月3日在中央电视台新闻节目中一起播放。获奖全联与获奖者名单于2月17日出版的《电视周报》上宣布,《文史知识》等杂志陆续刊登佳联赏析。

第二次全国迎春征联活动,由中央电视台文化生活组、《文史知识》编辑部、共青团北京市委文体部、北大中文系古典文献专业联合举办。顾问增加三位:启功、茅以升、周振甫三先生,共成六位。评委照旧。初评由古典文献专业学生拣选,由陈宏天和笔者负责。

1983年12月29日,在北大勺园二号楼地下大厅拍摄电视。王老师为中心人物。安排他老人家坐在长沙发正中,助教董洪利(现任北大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满脸福相,侍坐于侧,一批女生如张弘泓(现任北大出版社副编审)等各持自己编写的对联,从沙发后俯向王老师,高喊:“请您批阅!”王老师四顾大乐,连连拍手,笑道:“好,好!很好,很好!都很好,都很好!”这是笔者所见王老师最开心的一次,拍摄效果极佳。1984年1月13日,也为周老师拍摄了审查入选佳联的录像,拙见以为,因缺乏热烈的群众场面,效果较王老师略差。笔者至今感到歉疚。

此次征联继续采取应对形式,五条上联是:

一、一代英豪,九州生色;

二、夺铜牌,夺银牌,夺金牌,冲出亚洲争宝座;

三、海峡难隔同心,共盼江山归一统;

四、梅柳迎春,万里东风绽桃李;

五、愿得此身长报国(限集句)

收到应征稿件十七万多件。1984年1月25日评选完毕。25日到王、周两位老师府上,请求终审。26日在首都体育馆拍摄评审情况,所有的顾问、评委全体出席。2月2日的《电视周报》公布佳作与获奖名单。这一天是旧历年初一,当晚的“新年联欢晚会”上插播录像,8日重播。

“第三届全国迎春――长城主题征联”,如其标题所示,乃是有明确主题的征联,征的是全联。其中特设征“集句联”一种,上下联各不得少于两句。以其难度最大,奖品也最好,是自行车一辆。主办者为《文史知识》编辑部、中央电视台文化生活组、共青团北京市委文体部,还有新成立的“中国楹联学会”,以及《北京政协报》编辑部。顾问与上届相同。评委则增加了毛智汉、曾保泉、顾平旦(三位现已故)、常江四位。他们是新成立的中国楹联学会的核心人物。该会现在已成为分会林立的声势浩大的大型学会,其发轫之始却是在这一次评联会上。老评委中的刘、朱、吴、程和笔者五位,后来被他们聘为学会顾问,并经常参加他们组织的评联活动,那是后话了。《文史知识》编辑部参与的评联活动,却是到此为止。此次共收到稿件七万馀份。

1985年1月21至24日,评委在万寿路中央组织部招待所评联。29日,由笔者向王、周两位老师汇报情况,取得指示。30日,在新侨饭店二楼礼堂发奖,顾问与评委全体出席。2月12日,中央电视台播出颁奖实况。值得注意的一等奖五副佳联中唯一的集句联:“水木荣春晖,柳外东风花外雨;江山留胜迹,秦时明月汉时关。”为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喻松青女史所集,她推走了一辆二六天津造男车。多年后,我遇见她的爱人,据云:“车丢了。”

以上,基本上从《文史知识》编辑部的视角,流水账一般向读者报告了相关情况。当年初评、复评、顾问认可时的师生往复研讨(往往是笔者一人去向王、周两位老师汇报,别外是谁去的,记不得了),特别是颁奖仪式的热烈火炽场面,至今历历在目。当时正值大业中兴时期,也是《文史知识》的创业时期,大家的热情空前高涨,齐心协力,不计报酬,不讲条件,想尽办法。如,当时北京电话不多,北大一个总机,线路有限,分机经常接不上。我给王、周等位老师打电话,得到北大图书馆我爱人李鼎霞工作的学生参考书阅览室去借打。城里来电话或北大校内找我,也得通过我爱人下班回家传达。杨牧之主任等位艰苦奋斗,到北大来骑自行车,一天行程可达百馀里。新从北大古典文献专业毕业分到编辑部的胡友鸣,年轻力壮,身高腿长,更得常来。现在一个电话里几句话的事,那时大冬天的顶风冒雪的就得跑一趟。据笔者不完备的记录,杨、黄、胡等位为此事到舍下不下三十次,李鼎霞传达电话总在百回以上。没有自行车的,城里城外挤公共汽车,不计其数。读者的热烈支持,从来稿和来信动辄二三十麻袋可见一斑。顾问都坚决支持,有求必应。为了拍“长城”主题,王老师以八十四岁高龄,还在杨牧之等簇拥下,严寒中登长城,堪称老英雄真好汉。可惜一只秃笔难于描绘,愧对读者矣!

笔者曾经担任过周老师的课代表,与周老师十分熟悉,并已发表过纪念文章。这里不再赘述。王老师与笔者之间,过去并不谙熟。王老师都未必叫得出笔者的名字来。通过三年连续评联,可是变得非常地熟悉了。有时也单独去燕南园六十号王老师府上“侍坐”。老师和师母看我还算尊师,有时也和笔者拉拉家常。当时流传一个笑话:北大中文系古代汉语教研室在“文革”后恢复活动,大家忽然说起,教研室还没有主任呢!这时,忽然从角落里传来一个浑厚苍老的声音:“我不是教研室主任吗?我碍着谁什么了!”一时大众愕然。

笔者与王老师熟悉了,爷儿俩偶然也交流些“文革”前后的学习心得体会。一日,不知怎么,王老师又提起上面那个笑话里的事,大声说出那句名言:“我碍着谁什么了!”我一看老师要动真气,忙起立躬身赔笑曰:“老师真不愧语言学大师,一句话七个字,三个字是代词。要言不烦,意味深长,耐人寻味。”老师不觉莞尔,从此不再提起这类事了。

近二十年时光流逝,当年新加入《文史知识》编辑部的小青年胡友鸣同志,已经执掌帅印,负责主编事宜了。当年的顾问,只有启元白先生如鲁殿灵光;评委则有约四分之一左右不在了。今年是王老师百年纪念,北大中文系将召开学术研讨会。此际追思老师音容,真有盛会不常之感。偶忆宋人词云:“酒徒一半取封侯,独去作江边渔父。”现存的与会者中,一半是很不错了;别一多半大概也挺好的。笔者退休在家,闲暇无事,占个“独”字。少年时读课本中的《长恨歌传》,附有作者陈鸿小传,说“少学为史”,后来才“闲居遂志”。现在开始有点懂了,闲居是写不了正史的,只可写点文史资料,供后来人参考而已。《文史知识》也即将过二十岁生日了,我常诵陈毅老元帅的名句:“创业艰难百战多!”

(摘自《人海栖迟》,北京燕山出版社出版,定价:2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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