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为老人孩子活得更好，为自己的事业再进一步而终日奔波拼命，一些成功是以心神暗耗、寿命缩短为代价的。中年人迷失了自我，忘记了自己的身体已不年轻，忘记自己脆弱的心理也需要抚慰，更忽略了自己的婚姻已在崩溃
四十多年的岁月能把水变成陈年佳酿，更能把乌丝熬成白发，以前我发现白发，总是赶快拔掉，后来又发现有好多根，也就拔不过来了，仿佛一过四十，青春的标志――黑色随岁月而流失，一头乌发不争气地褪色了。平时看到周围的同龄人满头乌发，心里不断地发虚，再仔细一看原来是赝品，因为在头皮上仍然残留有染发剂的痕迹，最难受的就是热闹的头顶不知是缺乏肥料，还是开发过度，此时已变得荒芜一片，周边长长的头发仍然掩不住头顶的贫脊，稍不留神周边的头发掉到眼前，亮亮的秃顶就尴尬地露了出来。
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游移在父母与子女、上司与下属之间的狭缝中，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处处感受着冲击，体会着压力。随着父母的逐渐衰老，中年人要为体弱的父母支撑起一片天，他们要用真诚的笑脸去安慰父母，与他们共渡危机，要用全身心的爱缓解父母驱体与心灵上的痛苦。也就是同时，孩子也开始步入了青春期，他们似乎什么都明白，又好像干什么都不明白。铺天盖地的信息海啸般地从世界各个角落涌来，子女们似乎又懂得的太多太多，成长的力量不可遏制地撞击着已是中年的父母，这分冲击有时更让人喘不过气来，他们的理念受到前所未有的动摇，他们对自己教育子女的能力感到疑惑，在勉强装出的严厉与慈祥面孔背后是内心的虚空，面对逆反的子女，中年人开始明白“逆子”的含义，但更多的时候是感到无奈。事业似乎已经基本定型，上升空间非常有限，使人难过的是到现在为止根本没有成功的迹象，但还是要用更灿烂的笑容面对上司，每一次的微笑至少要露出二十颗以上的牙齿。
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是过河的卒子，已杀入对方阵营，没有退路，只得披坚执锐，奋勇冲杀。人过中年，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喜添贵子等快乐时光已成为过去，然而他们不能享受像老年人那样轻松的生活，抬眼望去前途依然坎坷，还得逆水行舟，挥汗奋力，还要向前。早就没有了往日花前月下、灯红酒绿的浪漫与高雅，人已变得实实在在的了，现在想的、干的都是以前被认为是庸俗的事情，满脑子都是如何被升迁、房货、物业费、子女学习等俗事，灯光下、电脑前、在父母的病床前不知还有多少不眠之夜在等着，其实体力早已被过分透支了，头发在无尽的黑夜中悄然地褪色、在殚思极虑中枯萎！但中年人仍然不得不“忘我”工作，因为各方面的压力使他们丝毫不能停顿片刻，其实“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就是中年人的处境。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更渴望成功，堂堂七尺男儿，从古到今都是要胸怀大志，腹揣良谋，文武双全。要么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叱咤风云，建功立业名垂千古，要么举手投足让世人关注，没事到清华、北大、哈佛讲讲话，谈一些影响世界格局、关系民族命运的事情，即使是死亡也要轰轰烈烈地整出点动静，起码让别人都知道，很多男子汉奋斗几十年就是要出人头地。然而到目前为止这好像都是不可能的，几十年下来他们仅仅是普通的中年人，在家庭中是居家男人，尽到了孝敬赡养父母、抚养教育儿女的责任，这在个性张扬的年代被认为是窝囊，没有魅力，平淡的日子似乎已很乏味，在不经意间婚姻亮起了红灯，不知何时两个曾经心心相印的人已变得不那么兼容了。不少中年人已经果断将家庭的软硬件进行了彻底的更新换代，不知道他们能否寻找到逝去的青春，重振雄风？
偶尔在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中年人也感到要努力一下，日子会更好，但这仅仅是心里一动，古人云“牵一发动处便是情”，不管如何终究还是有些想法，但潜意识中的幻想真的越来越少了。有时也向往战火纷飞的年代，转战沙场，驰骋大漠，自己的每一句话就会影响整个战区的形势；也想在战火中摸爬滚打，让爆炸的烟尘覆盖自己的身体，然后迅速从容地抖落那尘土，从一个弹坑跑到另一个弹坑，让英雄的行为在自己的身上尽情体现，然而现代战争的战火却令人不寒而栗，激光制导炸弹的威力让人们震惊，我们真不敢像以往热血青年那样全身心地投入到战火中去。四十多岁了所有的梦该醒了。
其实中年人也曾年轻过，那时精力真充沛，思想无穷，胸襟高傲，言语之间透着刚强，心中惟有自己，放眼四海空无一物，敢做敢为，暴饮暴食，那一切无不透着活力。没想到四十岁后真到了“万事累其心，劳其神”的地步，不可预测的外界变迁，诸如经济萧条、跳槽转行、下岗失业等犹如神秘的未知数，逼迫中年人不得不无情竞争，不觉额上的皱纹蚕食了青春的亮丽，体能逐渐衰减，精力不断下降。其实皱纹更写在他们的心上，这使中年人惶恐，感到压力，他们常常会问自己：“我还会有机会吗？”“我还有哪些事情能做？”看到报纸上各种待遇优厚的招聘启事却只限三十五岁以下时，中年人油然升起的不仅仅是怅然和失望，他们突然感到恐惧，感到自己就会淡出历史舞台。其实中年是人生中最为艰难的时刻，体力“透支”和心理压力增加编织成一张经纬细密的“网”，笼罩着中年阶段，更令人悲哀的是多重的压力下自己的身体已不再年轻，该硬的硬不起来了，不该硬的却软不下去了，该高的高不起来，不该高的却又降不下来。
中年人为老人孩子活得更好，为自己的事业再进一步而终日奔波拼命，一些成功是以心神暗耗、寿命缩短为代价的。中年人迷失了自我，忘记了自己的身体已不年轻，忘记自己脆弱的心理也需要抚慰，更忽略了自己的婚姻已在崩溃的边缘，忘我是许多中年人的通病。不知何时“积劳成疾”已成为中年人的高频词，中关村平均寿命为五十三岁的IT精英让人胆寒，新闻记者平均四十七岁的寿命更让人茫然，那些英年早逝者曾经博得人们同情的泪水，人们不禁反思，但是感慨之后，中年人依然我行我素，重复着中年人的悲剧，演绎着“人到中年”的故事。
人过四十对一切似乎有了新的看法，也终于明白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人，俗人一个，只是在内心里不愿意承认罢了，现在能做到的就是“宽心缓性，清虚静泰”，寻找失去的自我，珍惜自己身边的一切。
（摘自《中华散文》2006年第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