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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遮蔽的人性光辉

2006-04-01 16:47:00 来源:书摘 白 烨  我有话说

旅美女作家严歌苓,近年来新作不断,硕果连连。她新近推出的的长篇小说《第九个寡妇》(作家出版社2006年3月版),就是一部典型的以小见大、柔中带钢的力作。它的分量,就在于由一位普通乡村女性的特异人生观照社会生活的白云苍狗,给人们在人性与阶级、人道与历史的偌大问题上,提出了一系列值得认真反思与深刻反

省的重要话题。

《第九个寡妇》的故事并不复杂,作品主要描写一个名叫王葡萄的穷苦女孩,失去双亲后被逃难的人群裹挟到史屯村,在被人当成“东西”变卖时,被富户人家孙怀清当作童养媳收留扶养,并在小儿子死去后仍把葡萄视若家人;葡萄也渐渐把孙怀清当成自己的爹,把孙家当成自己的家。尔后,不管社会生活如何飘摇动荡,王葡萄都认准了孙怀清这个“爹”不弃不离,甚至在孙怀清作为“反革命”被枪毙侥幸未死后,她偷偷地把他背回家,藏在自家的红薯窖里,十数年如一日地尽心竭力地养护,直到孙怀清染病而死。在这看来象是一报还一报的故事里,其实包孕了十分丰厚的内蕴。

葡萄是一个本分、良善的女孩,这使得她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只会说实话、办实事,不会说谎作假。最能说明问题的,是那次9个寡妇在日本人眼皮底下认领人群中的“丈夫”,别的女人都去认领了一个“八路”,而她却真的认领了自己的小丈夫铁脑。这很出乎人们的意料,连铁脑也觉得不可思议。总是用最基本的常识去看人,用最质朴的本能去待人,使得葡萄越来越显示出她的与众不同,这种不同既在于她的不为人左右,不随波逐流,又在于她的讲亲情,认死理,凭靠自己的本色与本能去对人待事。因而,不管孙怀清成了“反革命”了,还是被“镇压”了,她对他的看法都表里如一、态度始终不变:“再咋阶级,我总得有个爹”;“爹就是爹,没这爹,我啥也没了”。工作队的同志认为她“被迫害得已经麻木了”,工作队队长更是觉得她的觉悟“有问题”,而王葡萄也在纳闷,自己“无亲无故,就这一个爹了,队长还不叫她有,”这种所谓进步与落后的矛盾,其实是两种观念的冲撞:工作队同志所坚持的是流行的阶级论观念,而王葡萄所秉持的是素朴人性论的观念。

在王葡萄躲避着政治风浪、克服着生活困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精心养护孙怀清的情境里,人们看到的,不只是一个柔弱女性用柔弱的肩膀扛起的一份艰难异常的“地下人生”,那分明还有一位善良女性顶着重重政治风浪,在对一种基本理念的守护与声扬,那就是对人际之间的基本关系――家庭和亲情的坚决维系,以及出于这种亲情对另一个生命的无私又无畏的滋养。地上是如火如荼的政治斗争,地下是相濡以沫的亲情关怀,这种未泯灭的亲情、不屈服的人性,是最让人动心、动情的,也更加值得人们纫佩和敬重。

今天,我们已经走出了只看政治、不看其他;只讲阶级,不讲亲情的左倾时代,走向更加人情化、更加人性化的社会阶段。但曾经有过的那段“非人”的历史,又似乎快要被一些人们淡忘了。严歌苓的这部作品,以王葡萄的特异人生和孙怀清的坎坷遭际,把这一切用艺术的方式记述下来,让人们看到那段历史的可悲与可叹,也让人们感到遮蔽不住的人性之光在冰冷环境里释热发光的可歌与可泣。一个弱小的王葡萄`,一个强大的时代潮,这样一个不成比例的对比与对抗,似乎既写了个体力量之微弱,又写了人之本性之坚韧;似乎既写了保持自我之艰难,又写了恪守信念之可能;诸般况味让人唏嘘,叫人惊醒,引人深省。

严歌苓长于编织曲婉的故事,更善于塑造不凡的性格。读她的作品,总有引人的故事让人伸纸疾读,更有独特的性格给人留下长久的记忆。即如《第九个寡妇》中九位寡妇当众认领“丈夫”,尤其是王葡萄径直认领铁脑的经过,有人不解,有人诧异,有人忌恨,那性情互见的场景,犹如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让人难以忘怀。还如作品多以一种对比的手法在比照中描写不同的人,如九位寡妇中的蔡琥珀的跟随时势的多变,与王葡萄的始终如一的不变;如孙怀清的二儿子参加革命之后有意淡化亲情并以此为荣,与王葡萄对孙怀清的不是女儿胜似女儿的亲近与孝敬等等。这种对比,在浊者更浊、清者更清之中,使人倍感到王葡萄做人的难能,为人的可贵,也使这个平凡的女性随着时代的淘洗与进步,越发显示出其纯净与本色的不凡来。

什么叫陶冶性情,什么叫净化心灵,读一读严歌苓的这部《第九个寡妇》,一切自会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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