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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拍《奇袭白虎团》

2006-08-01 16:08:00 来源:书摘 王炎 我有话说

1970年3、4月间,我仍在厂里被监督劳动。一天,一位师傅高兴地告诉我:北京又派人来选择拍“样板戏”电影的人,听说这次选上的人中有你,你要出头了。我说那也不是个容易事,我在北京见过,那些拍样板戏电影的熟人一

个个都愁眉不展,像死了娘老子似的。哎!还是在这里劳动为贵呀。

几天后,长影厂革委会的军代表找我,告诉我说:北京交给长影厂拍摄两部样板戏电影的任务,一部是《沙家浜》,另一部是《奇袭白虎团》。厂里决定苏里、武兆堤和我参加拍摄工作,任导演,我愿意参加哪部也可以先说说。

我说:“我多年未拍戏了,更没见过样板戏,不知道拍什么和如何拍法。”军代表不置可否。

过后,总是以“大哥”自居的苏里小声对我说:“你小子别失掉机会,到底要拍哪部?”

我说:“最好干简单点,能胜任的。《沙家浜》名角多、名声大,我不想干。最好拍《奇袭白虎团》,山东团可能好对付点。”苏里觉得我的话有理,当即说:“那咱俩在一块拍《奇袭白虎团》。你说得对,《沙家浜》名角多,难弄着呢,咱们可不许变卦!”

其实,好时候厂里已经决定苏里和武兆堤各为组长,任两部样板戏摄制组的头头。我那时因为是“毒草专家”,只能做留用的执行导演。后来摄影师李光惠告诉我,我还真得感谢上面好些管事的人,为我做了这个“巴不得”的决定。因为拍样板戏是有很大压力的,虽说都是导演,“留用人员”王炎的日子要比组长苏里好过些。

说真的,我们这些“戴罪立功”者初到《奇袭白虎团》摄制组时,是很少有笑容的,就是在原来的劳动队也比在这儿活跃。在劳动队,每逢没有监控的时候,还敢说上一句半句想说的话。可在这个摄制组,好家伙,“首长”的嫡系成堆,稍有含糊就有可能被再资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幸亏后来决定,参加拍摄样板戏的摄制组,主创人员到北京学习样板戏,并学习各厂拍摄样板戏电影的经验。这样,我像解开绳索似的离开长春,由长影厂革委会副主任带领赴京,住在东方大饭店,分头到各有关单位学习考察。

我们《奇袭白虎团》摄制组每晚都到铁路剧场,观摩学习山东京剧团的演出。白天有时座谈,有时到八一厂参观成荫导演拍摄的《红灯记》,或到北影参观谢铁骊导演拍摄的《智取威虎山》,或请他们谈谈拍样板戏电影的经验教训,真增长了不少见识。谢铁骊和成荫把经验教训编成歌谣或是顺口溜,除了给我们提供了前车之鉴,也增强了我们的胆量。我想,我们实在究途末路,找不到出路时,拿这套“敌小我大,敌远我近,敌暗我明”的套路,也可以东施效颦地应付下去了。

第一次去八一厂时,还出了一段“插曲”。我们在八一厂门口受到《红灯记》摄制组人员的欢迎,我左顾右盼就是找不见老朋友陆柱国,最后在八一厂的后门看见了他。我问:“你怎么躲在这儿?”

陆柱国抱歉地说:“我不敢去前门呀,听说你也来了,我们厂都轰动了,连王炎都出来了,见好吧。”

回饭店的路上,李光惠对我开玩笑地说:“你现在非同一般,成了树大招风的大人物了。”

我真火了:“上刀山,下油锅,随他们便吧!”

光惠极认真地扯扯我悄悄地说:“你知道为什么叫你当导演不当组长?你是‘留用人员’,你懂吗?”

我茫然地看着他,“留用人员”,这时我才明白自己屁股后边吊的那串倒霉片子还在起作用呢。

在北京虽然呆了不少时间,却还未见到老伴孙月枝一面,她已随北京电影学院到保定的驻军锻炼去了。在北京念书的大孩子小建初中还未毕业,因系“黑帮”后代,被找发到陕北延安地区的宜川农村插队,“接受再教育”。北京家中的老二小廷、老三小延,只好由我大姨姐孙月梅照应。可不久后孙月梅也被下放到北京电影制片厂的“五七干校”,14岁的老二和7岁的老三只好由电影学院宿舍的邻居周婆婆照管食宿。

1971年,长影厂让我从北京到保定看看老伴,然后立即回长春入拍摄工作。

在保定,我见到当了下放干部队指导员的老伴,他仍是那么活跃。临走时,我问她还有什么“吩咐”,她见我情绪不高,只含泪说了一句话:“你是老干部,要经受得起考验。”我心情复杂地告别老伴,回到北京。恰巧又碰见了成荫,他半开玩笑地对我说:“王火火,能不能把名字改一改?”当然他的意思我明白,我得尽可能收敛,别惹出麻烦来。

从北京回到长春后,我们立即展开了将样板戏拍摄成电影的关键性工作――分镜头。

要把京剧《奇袭白虎团》拍成电影并非易事。为了弥补我们对京剧艺术的陌生和对样板戏的了解不深,我们特别邀请了山东京剧团的有关导演参加。这对保持原著的完整性又不拘泥舞台起了很好的作用。

京剧舞台上程式化而又富有诗意的“唱、念、做、打”,虽非真实生活,观众却承认接受它是真实生活的一部分。《奇袭白虎团》的舞台上摸、爬、滚、翻的武打场面场场令人叫绝,搬到银幕上是否也会使观众产生身临其境的的效果呢?我们特别注意场面调度,把舞台上那些美的舞蹈,好看的程式化动作,让人们当成生活中的动作来接受,并使观众感受到这些舞台上的东西确实是美的,比生活中的动作更真实好看。为此,也要运用新的舞台美术与灯光等手段。

《奇袭白虎团》夜景较多,我们在夜景的拍摄方面下了很大的功夫。使影片做到了“夜有色彩,暗有层次”。我们还有意识地抠了演员唱段中的唱词的有韵律的念白,以加深人们在听觉的美的享受。我们也曾想“露一手”,运用一个镜头拍出一场戏,但总不成功,最后只好也借用其他样板戏摄制组的“搀假”手段,偷加镜头蒙混过去。

谈起《奇袭白虎团》,还不能不提到如何把京戏武打在影片中变成近代战争,并且要让广大观众鼓掌承认、接受,在这方面我与苏里动脑筋想了不少办法。另外摄影师李光惠和王雷、美工师李俊杰,他们充分地利用光影的背景,赢得了大家的喝彩,使我们两位导演跟着沾光,没有被的挑剔的样板戏决策者否定。

1972年9月,江青审查《奇袭白虎团》影片时,讲了“片子拍得不错”、“影片夜景拍得不错”的话。《奇袭白虎团》影片通过审查上映后,我看到《人民日报》上刊载了题为《浓墨重彩绘英雄》的评论文章,其中说:“彩色影片《奇袭白虎团》,通过镜头方位、角度的选择,使人物造型、环境气氛、光色明暗等方面,达到了静与动、情与影的辩证统一。这就更好地展示了英友人物的革命激情,并使所表现的内容产生了一种意境,给人以思考和回味的余地。”有人对我说:“祝贺你们,上面评价不低呀。”我只点了点头应付了过去。我和苏里的心情差不多,也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

山东京剧团虽也是“样板团”,却相对来说比较好相处,我们与京剧团之间的合作是顺利的。团里的演职员大多是我的山东老乡,沟通起来也没什么障碍。电影拍成后,我与他们中的许多人建立起了长久的友谊。

时隔二三十年,我仍怀念那个摄制组、京剧团里的那些在特殊历史条件下仍然勤奋工作的人。

  (摘自《一个导演的自述――王炎自传》,中国电影出版社2006年4月第1版,定价:25.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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