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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平民的另类高考

2007-01-01 16:40:00 来源:书摘 章夫 薛蕻 编著  我有话说

  超级女生:一场全国平民的大联欢

超级女声“海选”现场

2005年底,李宇春、周笔畅、何洁在广告上频频出现,张靓颖参排的音乐剧正为外界关注,她们都有个共同的名字――“超女”!而早在半年前,她们都只是无名小辈。

一出超级女声,4亿多总决赛观众,数以千万计的短信投票,15万报名参与者,广告报价每15秒11.25万,冠军的广告代言费7位数,演唱会出场费20万,收视率突破10%,稳居全国同时段所有节目首位,报道媒体超百家,Google相关网页1160000……

美国《时代》周刊说,李宇春等“超女”挑战了中国传统的规范。“所带来的震撼已经超过了自身。”

虽然没有“超女”明星的幸运和大红大紫,15万参加比赛的“超女”也在2005年体验了一把追梦的快乐,正如“超女”节目的主题歌词所云:“想唱就唱”,“就算没有人为我鼓掌,至少我还能够勇敢地自我欣赏”。

“超级女声”成为万众瞩目的大众娱乐节目。任何想参加比赛的女生,只需填写一张报名单,无需交纳任何报名费用,便可参加海选。

面对评委的批评,有选手反驳:“我唱得不好与我参加比赛有什么关系?”

杭州赛区一个女孩把一首歌开头第一句“爱……”唱成了“海……”,评委打断说:“你改词了”。女孩反问:“我就是要唱成‘海’!我才20岁,我不懂什么是爱,我要唱成‘海’不行吗?”

“超级女声”报名现场

“小家伙,你知道自己走音么?”成都赛区海选时,评委黑楠问某17岁“超女”。

“我知道呀。”“超女”回答。

“你身边的人知道你走音么?”黑楠接着问。

“我爸我妈都说我走音走得很厉害。”“超女”非常大方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还来参赛?”

“走音和参加‘超级女声’有什么关系吗?”

以上对话是黑楠转述给超女另一个评委夏青的,他想从后者那里征询良方,以对付下一个快乐的走音者。

20世纪80年代生具备重在参与、勇于表现、追求快乐的气质,她们身上的自我与主见,让那些六七十年代出生的评委们诧异,这是中国改革开放20多年的成果。

给人印象怪怪的夏青,把参赛的小女生分为几类:自己想当明星的、家长希望女儿当明星的、家长逼着来打消明星梦的、跟同学一起来过把明星瘾的。

个性、自主,是这一代超级女生们的标签。凉粉――张靓颖的歌迷;玉米――李宇春的歌迷;盒饭――何洁的歌迷:荔枝――黄雅莉的歌迷……

62岁的拜宝玲是“盒饭”,这位河南农业大学的退休英文讲师是“6进5”录制现场35人大众评审团的一员,也是她们当中年龄最大的,她是郑州赛区的50强,“海选”时唱《我爱你,中国》和《我爱你,塞北的雪》,62岁的她往返要坐26个小时的硬卧。之前她喜欢的歌星是戴玉强和宋祖英,现在她是铁杆“盒饭”。她甚至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我就是超级女声。”……

早在5月初,成都赛区的众多选手在熊猫城报名,报名的人绕了三个圈,也就是说,有2到3公里长的队伍。为了能让这4万多人参加海选,成都经济电视台成了“自由市场”。电视台前排队的人群,常常引起交通堵塞。为了众多超女的安全,电视台专门请来了一位交警。

“见过幼儿园小朋友放学排队过马路吗?他(交警)每天干的事情就是先让车停下来,领一批超女过马路,然后再送另外一批超女回到路对面,每天10个小时。

在海选现场外面,5元的化妆、快照和凉面、盒饭,供不应求排着长队。比赛的主持人和评委常没时间吃饭喝水。

作为海选评委,乐评人科尔沁夫每天平均要听600到900人唱歌。而且这些选手选唱的曲目雷同率极高。每天他都会听到100遍左右的《欧若拉》,200遍左右的《遗失的美好》。以致于听到最后,《遗失的美好》这首歌也被他遗失了――现在,他已经完全不会唱这首歌了,本来他是会的。

在《趣评超级女声――一个评委的惨痛记忆》里,他如是写道:“本来很熟现在熟透了的三首:《Lydia》:只能用一个围形容――悲剧;《童话》:我愿变成童话中,你爱的那坨东西。这首歌现在真的很红,可大多数超女唱得真难听;《一千年以后》:一千年以后,我都不想再听这首歌了。”

随着“玉米”、“盒饭”、“凉粉”等“粉丝团”的日益壮大,身为成都电视台经济频道项目中心副主任的胡晓吃惊地发现,从统计的收视率来看,超级女声的收视率竟然超过了近几年的春节联欢晚会,54岁的出租车司机老陈一到周五就停了车在家看超女,为此每天大约损失了200到500元的收入。他说,从80年代初的《霍元甲》、《射雕英雄传》,到早年的春节联欢晚会,还没有这样迷过电视。

黄薪的表演在湖南卫视“超级女声”播出,这位选手身着红色漆皮衣裤,用自创的夸张舞蹈动作旁若无人地表演,宛如在开个人演唱会。唱到高音,她第一次没唱上去,还没来得及开口请求重试,“再来!”评委常宽迫不及待地喊了出来,镜头上看不到另外两个评委――他们已笑翻在地。第三次才唱完高音的黄薪在镜头前没有表现出一点担忧,反而若无其事地要评委面前的饮料润喉。这些镜头被原封不动地搬上了电视,黄薪因此成为近4万名海选选手中出镜时间最长的,那些声嘶力竭的片段也被剪成了宣传短片。“红衣教主”已经成为网友称呼她的固定封号。

“超级女声”在晋级比赛中采取淘汰赛制的方式,一次次的“待定”、“PK”、“投票”,选手之所以被淘汰,是因为观众发来支持她的短信数量少于其他选手。即便没有投票的观众,他们或与朋友热烈评判,或独自在心里衡量着每一个选手的素质。而且他们一边“选美(人美或声美)”,一边也在“选丑(同前)”。很难否认,“选丑”带来的快感大于“选美”。

“超级女声”凸显了普通人和明星之间的差距,如果不是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她的缺点会因为普通人的身份而被忽略或者原谅。但一个人站在舞台上,缺点被电视无限放大,而舞台的淘汰规则,又会随时把你从万人之上打回普通人。

2005年,中国年龄最小6岁,最大89岁的“超迷”们用各种方式吸引评委注意时,不经意间形成了一场全国平民的大狂欢。

草根对精英的悄然颠覆

“想唱就唱,想说就说”,前者指的是海选歌手的无门槛,后者指的是观众评判的决定权。

老百姓自娱自乐,跟明星不搭界,大众自己就成了明星。这是超级女声的精髓。

犹如网络上发生的――任何人都能发表文章,任何人都可能成为中心,写作和发表不再为专业写手垄断;在超级女声里,任何人都能唱歌,都能成为明星,而明星与观众之间再无泾渭分明的界限,在这点上,此间传出的电影明星徐静蕾成为超女纪敏佳的粉丝,可谓意味深长。

超女节目极具现场感和原生态,相比那些经过精心剪裁、突出明星们一贯光辉形象的传统节目,正好适应了现代人不但要审美、也要审丑――说到底就是渴望真实的潮流。“起点公平”和“机会均等”,从终极意义上说是对人的一种最大的尊重。

媒体特别是电视媒体,向来是歌星的天堂,而风靡全国的《超级女声》,正是对央视搞了多年的全国歌手电视大奖赛的一种消解,也是对老百姓卡拉0K演唱的一种外化。

以轻松对抗沉重,以娱乐对抗说教,在中国的文化现象里,正在发生着一系列的草根层对精英层的颠覆、反抗和不买账。“超女”的火爆流行,恰恰是中国语境下平民文化的胜利。

2005年“超级女声”五强选手:李宇春、何洁、周笔畅、纪敏佳、张靓颖(由左至右)

中国平民的另类高考

“按照我的年龄和阅历,我不应该轻易被感动。但我不得不承认,在这些个礼拜五的晚上,我不由自主地在煎熬着自己的心灵,当从小在妈妈面前都难得撒娇的李宇春搂着何洁失声痛苦的那一刻,我还是禁不住泪如雨下。”成都新闻界小有名气的江苏人朱亚如是坦陈。他说:“我相信李宇春她哭的是自己,而我也是。”

在很多人眼里,超级女声已经不再是从海选开始以后我们所看到的大众娱乐了,它是中国平民的另类高考,一件用最短时间最迅捷的方式突然改变人的命运的严肃事情。

在这场另类高考面前,朱亚讲到了自己的高考故事:“上个月我回了一趟苏北的老家,出租车停在村口那棵老歪枣树下的时候,我见到了看起来已经可以做我长辈的中学同学二虎。那年我们一起参加了高考后,一起去沛县做了泥水匠。至今我还能准确地将一坯土砖稳稳地扔上二层楼,在忙碌中牛马一般健康地奔来跑去。我能准确地回忆起那样一个下午――当我把1200块以上的砖头砌成了一面墙后,我听到了同村人带的话,‘回去吧,你考上大学了。’我的命运从此改变――我现在的一包烟钱,可以是二虎半个月的生活,他接过我递过去的‘中华’,点着的时候手都在哆嗦。”

“绝对不夸张,我PK了80000人,才成功地完成了我的高考,这要从我们村小、镇中、县中的班级数算开,不用太复杂地去计算,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我从数不清的人中冲出来,住进了现在的大House!,泡进了现在的办公室。所以我不能不感动于自己的生命历程,不能不在李字春痛哭的那个时刻为被海选PK掉的那十几万女生而心酸。”

他一字一句十分严肃地说,这真的不是娱乐!

在回家的那天晚上,他大致做了个统计:“我高中班上的39个人里面,一个大学生也就是我过着还算富足的日子,然后是一个村会计,两个在徐州城里做点小买卖,17个人在常熟的码头上当搬运工,8个人到松江厂里打工,10个人在地里干农活。”

每一个人在通向成功的道路上,在走出每一步的时候身后都有别人的眼泪,这就是超级女声之所以不再是少男少女的节目而是大众节日的原因。而且,超级女声是用最短的时间,最快的速度,最娱乐化的精神,让人看到令人眩目的瞬间成功,以及鲜花、眼泪背后牵动人心的深刻命运悲喜剧。

朱亚说,宋祖英、李丹阳唱得肯定比周笔畅们好,而且好得多,专业得多,但她们跟我们有多大关系?从靓颖春春笔笔们的身上,我们才能看到自己,看到每一个人的生命转机。

更多的人从超级女声的过程中,找到了当年那种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感觉,找到了命运突变后的反差,找到了人生无常的感悟。不然你无法解释,超女这样一个有着浓重模仿性的电视节目居然能够被主流社会认同,无法解释这种周末的全民感动。

超女正在用一种最平民化的思维,改变我们的传统!

  民意是21世纪中国第一生产力

“在中国毛泽东的故乡,正在掀起一轮超级女声的热潮……”这是外电对超级女声的描述,视角虽然有点有趣,超女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从漠不关心到热烈讨论,学界人士也频频开淡“超女”现象。

“超女”启动以来,一路被鲜花和板砖簇拥。

“超女”的每一个过程都在揭示一个事实,就是凡事不能违背民意,不能置舆论于不顾。既然这个节目是建立在群众参与基础上的,那么群众就是最好的裁判。

评论功夫了得的何三畏先生自称“是这样成为超女观众的”:他偶然看到纪敏佳的街坊邻舍在成都人民公园搞歌迷会。那是真正的底层民众,纪敏佳的出身很基层。其中一个老头儿,对着电视镜头大声说:“我们是她的歌迷!”他的样子可是一点也不娱乐,显然是被边缘化的劳动者。他由此深受感动。人们需要找乐子,什么能给他们纯粹的乐子,他们就需要什么。

何三畏看到了超级女声的群众基础。一个节目能制造一个平民女子一步登天的神话,一个节日能把一位平民女子追逐梦想的过程展示出来,能没有群众基础吗?一个操作模式一旦掌握了群众,就会威力无穷,取得成功,这是怨不得谁的。

“超级女声”的口号:想唱就唱!

娱乐就是娱乐,它要做的就是让人哈哈一乐。

该管教育的管教育,该管导向的管导向,该干什么干什么。如社会学雅家喻国明所言,中国社会还缺少世俗化的过程。过去我们是一个所谓很高雅的社会。“文化大革命”当中我们纯粹追求最高理想,每个人都要做圣人,这样的东西实际上是要把所有的人都塑造成一种类型,一种价值取向。一种文化状态的人,这不是和谐社会应该追求的所谓和而不同的社会。如果硬要不同的社会状态趋同,这实际上是对人性、人的本能、人的价值的最大侮蔑,这是最不人性的,最不道德的,这是比那种庸俗化更值得谴责的事情!

毕竟中国能够实际地完全用投票的方式进行选择的机会是比较少的。而中国人现在又接受了具有普适价值的游戏规则,像民主呀,平等呀。有了这种基本理念,总要通过某种方式释放出来,体现到生活里面。而超级女声的游戏规则设置里面,有了这样的一种可能性,而且是相对透明的游戏规则,使人们对自己的投票结果有自信。

过去我们老百姓是非常被动的、非常听吆喝的状态,没有自己独立的意志、独立的主张和自己行为的独立判断空间。而这一次游戏规则的改变触动了人们深层次的价值渴望――我也是个人,我需要有我自己价值表现的空间,我也要参与社会的表达。

毫无疑问,没有这样的市民社会,“和谐社会”就是一句空话。

  (摘自《卷生》,当代中国出版社2006年8月版,定价:2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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