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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长乐

2007-02-01 17:41:00 来源:书摘 陈鲁豫 我有话说

刘长乐

在我们凤凰,你基本上可以从一个人的身高“体重”身材规模判断出他在公司的地位。凡是瘦骨嶙峋的,不外乎前台Amy、秘书Lily和司机小D之类。反之,海拔高,吨位大的,至少也是个部门经理。

以我为例,身高1.63m-1.64m(高兴时1.64m),体重则常年徘徊在43kg-45kg之间,严重低于正常标准。于是,你尽可以得出结论:我在凤凰的大舞台上,充其量不过是匪兵甲一名。

同理可推,如果你在凤凰会馆的走廊上看到一位肤色黝黑、身如铁塔、面似弥勒佛的男子(请想象弥勒佛晒黑后戴金丝边眼镜的样子),你尽可大胆迎上去问他:

“请问,您身高l米8,体重100公斤吧?”

然后,不等对方回答,只管握住他宽大绵厚的双手,叫一声:

“老板,我可见到您了!”

放心,你一定不会认错人,他就是我的老板――凤凰卫视控股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行政总裁刘长乐太平绅士。

刘老板,像山一样立在我面前

我和老板第一次见面是在1996年3月初。

我在绿草如茵、花木扶疏的北京紫金宾馆见到了老板。我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大块头是谁。当有人介绍“这就是鲁豫,这是老板”时,我面露矜持的皮笑肉不笑,优雅地伸出右手,以仿佛三天水米未进的有气无力,轻轻地握了握老板爽快伸出的大手。

他,衣着考究但不张扬,一尘不染的黑皮鞋、黑色西装长裤、挺括的白衬衫,不穿外套,不打领带,只在左胸口袋的上方不经意地绣着“长乐”两个字。体重大概是我的两倍多,像座山一样立在我的面前,脸上始终保持祥和的微笑,身上散发出极强的磁场和不容质疑的权威。

就这样,他成了我的老板。

写自己的老板是需要勇气和技巧的。不敢写他不好(我的工资是他发的),也不敢写他太好(怕读者骂我谄媚)。所以,在2003年出版的《心相约》里,我干脆吝啬笔墨,对他点到为止。

老板看出了我的心思。

“鲁豫,我们一起从旧金山开车去洛杉矶的经历多有意思,你可以写一写。”

写就写,我光脚不怕穿鞋的。

老板爱吃也会吃。这一点,从他的身材就可以看出来。

我从没问过他有多重。只是某年公司在北京郊区一所度假酒店开凤凰年终总结大会,老板曾在发言时把大手向空中一挥,掷地有声地说:“我已经把体重控制在200斤以内了!”顿时会场掌声雷动。不了解情况的人,会以为第十一个五年计划提前实现了呢。

老板的母亲今年八十多岁了。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她永远担心孩子在外面挨饿受冻。每次老板回家,老太太总坚持亲自下厨督促保姆烧出一桌子的饭菜。据老板的女儿点点说,通常主食就有五六种,米饭、面条、包子、烙饼应有尽有(这让我想起郭德刚的相声,烙饼卷面条就着米饭吃。)老板怕老太太辛苦,常常突然袭击,事先不打招呼,并且刻意错过饭点回家。

一天午饭过后,老板出现在母亲面前。老人大喜过望,执意要去厨房做饭。老板拗不过她,只好随口说:

“那就下碗面条吧。”

“光吃面条哪有营养?”老太太怜惜地看着儿子,“你看你瘦得,肚子也没了,脸都凹进去了。我给你在面里打两个鸡蛋吧。”

“好,就吃鸡蛋挂面!”老板一口答应,心里的算盘是两个鸡蛋量不大,做起来也简单。

老人二话不说,往锅里打了一堆鸡蛋。

老板目瞪口呆地看着满满一大盆香气四溢的面条摆在面前,摸摸已经吃过午饭的肚子,抬头为难地看着母亲,却见老人正关切地注视着自己:

“哎,你看把我娃儿饿的。瘦成什么样子了?”

老板后来回忆说,他当时哭笑不得,只有闷头吞下满满一盆鸡蛋面。

和我有一拼啊!

老板驾车我们坐

我最喜欢和老板一起出差,无论去哪儿,美国、加拿大、马来西亚、俄罗斯、肯尼亚……只要跟着他,总有享不尽的口福。我们在旧金山吃螃蟹,在温哥华吃正宗的川菜,在吉隆坡的大排档吃肉骨茶,在蒙巴萨的海边享用法式大餐(还是英式的?)。当然,我们出差也不光是吃吃喝喝的。革命可不是请客吃饭!

话说2001年1月1日,我和文涛随老板、院长赴旧金山参加凤凰美洲台开台仪式。按计划,活动结束后,2日我们一行人参观著名的斯坦福大学,当晚飞LA,三日在我们下榻的酒店还有一场晚宴。不料,2日傍晚天气突变,漫天大雪使旧金山和LA两地的机场全部被迫关闭。当时,我们正坐在一辆超长卡迪拉克车上在斯坦福的校园里转悠呢。车厢里一片漆黑,只有缀在头顶车棚上的一串串小灯泡发出幽蓝色的光。文涛端着半杯威士忌,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那场面,真有些豪门恩怨的味道。

“鲁豫,文涛,你们俩会开车吗?”老板问道。

“不会!”我和文涛理直气壮。

“那,这样!”老板沉吟片刻,“这辆老爷车赶紧退了,租辆适合跑长途的,我和院长两个人轮流开。几个小时就到LA了。”

Hertz车行里的人望着眼前这几个中国人,都有点蒙,想必他们从没见过坐超长卡迪拉克豪华车来租车的,这让我内心很是孩子气的得意了一下。

终于,我们换了一辆Dodge三排座的车,老板开车,院长坐在司机旁边的位置上,我和老板秘书段敏坐在第二排,文涛这没心没肺的家伙,一副天塌下来你们顶着的架势,上路不久,竟然在后排睡着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不知什么时候空中开始飘下大片大片的雪花。我兴奋得像个孩子,一直不肯系上安全带老老实实坐好。

老板神情专注地开着车,颇有几分专业司机的风采。这倒让我想起一个笑话:

布什的车在公路上风驰电掣。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他觉得手心痒痒的,于是命令司机停车。总统有令,司机哪敢不从,于是乖乖地挪到了驾驶员旁边的位子上。而布什则潇洒地一踩油门绝尘而去,一路上超速、闯红灯,直看得人心惊肉跳。终于,布什的车被警察拦了下来。

“您的驾照!”警察冲缓缓摇下车窗的司机望了一眼,就一下子呆住了。幸好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上司打来的,询问被他截下的车上坐着谁。按车号看来,应该是白宫开出来的。

“报告长官,车上坐着什么人我也不知道,反正总统先生是他的司机。”

这恐怕属于猫扑网上的冷笑话,不好笑,但够荒诞,而且,符合眼下的场景。

雪花越下越大,一大团一大团地扑到车窗上,雨刷器开到最快拼了命似地刷也跟不上。

车厢里的空气有些紧张。

老板的电话第101次响起,还是段敏接的。这一次是LA的同事打来的,通报最新路况。很不幸,我们正飞奔而去的沿海高速路因天气原因关闭了。这意味着,我们不得不多花一倍的时间绕道而行。

“院长,你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呆会好替我。”老板的整个上身几乎趴在了方向盘上,脸尽可能地贴近车窗,即便如此,前方的景象仍是一片模糊。

我坐在老板身后,双手紧紧抓住前面的椅背,两眼一眨不眨。

如来佛像,老板造型

整条公路上好像只跑着我们这一辆车,前后左右,目光所及,只看到狂风卷着雪片直直地迎面扑来,即便坐在车里,我仍不由自主地把头往老板身后躲了又躲。

文涛沉沉地睡着。要不是急着赶路,我一定请老板绕道墨西哥边境把他卖了。可再一想,他一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好吃懒做,长得谈不上性感,还不会外语,恐怕也卖不出个好价钱,也就算了。

院长系着安全带,椅背向后放,靠在那儿闭目养神,右手却始终紧紧地攥着车门上方的扶手。

老板还是一言不发地开着车,两眼直直地望向前方。我和段敏都大睁着眼睛,两手捉住前座,不停地四下张望。

渐渐地风雪小了,道路两旁的建筑物开始有了轮廓。前方有个麦当劳,金黄色的M标记在寂静的雪夜显得格外醒目。

“老板,要不停车歇会儿吧,我去麦当劳买点吃的。大家晚上都没吃东西。”段敏探身在老板耳畔轻声询问。

“好!”老板是行动派的,一个好字没说完,车已经稳稳地停在麦当劳的大门前。

我这才发觉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平常,无论在香港还是北京,我从不吃快餐和油炸食品。我很怕胖,光是想想那些夹肉面包和薯条我就感觉自己重了好几磅。可眼下,没有什么比巨无霸、草莓奶昔、大份薯条更吸引我了。

我尚且如此,以老板和院长这么魁梧的身型,恐怕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拉开车门,我把身上橘红色高领毛衣的厚领子向上拽了又拽,蒙住嘴巴鼻子,只露出两只眼睛,然后埋下头,和段敏冲进仍是灯火通明的麦当劳。

“请给我六个巨无霸,五份大薯条,四杯可乐,一杯草莓奶昔,一杯咖啡,外加两个麦香鱼,请多给我番茄酱,我要打包带走的。”我一口气说完,这才想起自己愣头愣脑的,连声你好都没对人说。

值夜班的麦当劳胖小伙一边麻利地收钱,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和段敏,他恐怕无论如何搞不明白,这两个体重加起来不会超过200磅的东方女性如何能塞进那么多的汉堡包。

我怀抱一大袋热烘烘的巨无霸再冲回车上,发现老板和院长已经换了座位。院长脱掉了夹克衫,只穿一件明黄的衬衫,挽着袖口,正在调节座椅的位置。而老板,在连续紧张专注地开车近五个小时后,想必有些累了。他让自己半躺着,那件及膝的皮衣此刻盖在身上。

“啊,有东西吃,太好了!”简直是奇迹,一路蒙头大睡的文涛居然醒了。

“给你!”我从袋子里摸出两个瘪瘪的纸包递到他手上。

“你们吃的是什么,为什么和我的不一样?”文涛一口咬掉了大半个麦香鱼,眼睛却炯炯地透过镜片盯住我手上的巨无霸。

我知道文涛也是个无肉不欢的饕餮之徒,可谁让他一路贪睡,所以结果就是如此的活该。

“文涛,你吃我这个吧。”老板居然毫无原则地把自己的巨无霸给了文涛。

“老板,你这是奖懒罚勤啊!”我吸了一大口奶昔然后大声抗议。

“你让文涛睡吧,他要不睡,反而添乱。”老板边说边英明果断地把自己碰也没碰的薯条、可乐一股脑塞给文涛,“吃吧,吃完了接着睡。”

我们大乐!

文涛呢,在吃完两个麦香鱼、一个巨无霸后又不负重望地一觉睡到了洛杉矶。

当LA市中心那些摩天大楼赫然耸立在眼前时,天,已完全亮了。我看看表,美国西岸时间早晨7点,老天,我们在黑暗和风雪中行车12个小时!

车,终于停在了酒店门口。

一个头发油亮,上唇边留一缕小黑胡子的拉美裔门童兴奋地把我们几个人的行李往推车上搬,早班大概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多箱子的小费都是他的了。经过我身边时,小胡子把头轻轻歪向一边,问我:“Who’s that guy?”(那人是谁啊?)

我顺势望去,见老板从司机的座位上开门下车,正站在清晨的寒风中舒展筋骨呢。

“You were talking a bout him?”(你说的是他吗?)我伸手指指老板。

“Yes,the big guy.”(对,那个大个子。)小胡子点点头。

“He’s my boss.Why do you want to know?”(他是我老板。你问这干吗?)我狐疑地看着他。

“我就知道他是老板,我只是好奇怎么老板给你们开车呢?”小胡子真够八卦的。

“lt’s a long story.”(说来话长。)我其实想说的是管得着吗?可人家小胡子也没恶意,于是我反问他:“你怎么能看出来他是老板?”

“Well,he has the aura.”(他有那么股老板的劲儿呗!)小胡子一副洞彻人生的表情。

我冲他笑笑,再看看老板,突然想起李敖说的,“造型和做哪一行还是很重要的。”Nicole Kidman就是明星造型,正好做明星;而赖斯一脸的坚毅肃杀,正好当她的国务卿。如果妮妹妹搞政治,赖姐姐演电影,你不觉得别扭吗?当然美国政治已经很糟也不会再差到哪去,可电影肯定是没法看了。而,老板长乐高大威猛气宇轩昂一派举重若轻的大将风范,他的造型就正好做他的老板。这是那天清晨LA时间7:10,我站在四季酒店门口得出的感悟。

那次难忘的美国之行后不久,文涛千里迢迢从北京扛着一块木板回到了香港。他那块捆了很多泡沫塑料的板子在公司引起了一阵骚动,很快大家都知道了,那是一块匾!文涛给老板送了一块匾!

我在北京听说这事后大笑不已,立刻给文涛打电话:“拍马屁!”

“这叫缘分。”文涛忙不迭地解释,“我在潘家园古玩市场看到这块匾,上面写着长乐两个字,落款是河北窦起俊。民国时期的老东西,现在被我发现,不是缘分吗?”

2006年3月31日是凤凰成立十周年的日子,我请文涛、许戈辉来《鲁豫有约》做客,回顾这十年里我们共同经历的种种难忘和好玩的事,我又提到了文涛给老板送匾的经典段子,现场观众一片暴笑。文涛故意添油加醋地在节目里对老板说了很多情深意重的话,大家几乎笑得岔了气。

一个月后,老板在钓鱼台他的大办公室里问我:“那天你们三个做的《鲁豫有约》还说我什么了?我没来得及看,后来有个观众给我发来封邮件,说以前觉得我是个严肃的领导,可看了你们仨的节目,认定我一定是个好老板,否则手下不敢拿我这么开玩笑!我于是上网看了那期节目,是好玩。哎,还有好多事你没说呢。文涛不仅给我送过匾,他还给我送过画像呢,说画的成吉思汗还是谁像我。估计,下次该送锦旗了!”我站在老板面前笑弯了腰。

关于老板的事还有很多,就写到这吧。

  (摘自《心相约》(新版),长江文艺出版社2006年9月版,定价:22.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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