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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家和神学家各有一座山

2007-03-01 16:51:00 来源:书摘 赵启正 〔美〕路易•帕罗  我有话说

帕罗博士是神学家,是美国的一位宗教领袖,他学识渊博、坦诚热情。我在与帕罗博士的对话中,只直率地表达了我对宗教,特别是对上帝的认识,我没有引用神学术语,因为我没有任何神学的素养。

――赵启正

2005年11月17日,赵启正与帕罗共游黄浦江后在游船上合影。
作为一位卓有成就、受人尊敬的科学家,赵启正先生是依据逻辑、事实、规则和已被证实的结论来对事物进行衡量和判断的。这让我们双方的对话生动、坦诚、发人深思。

――路易・帕罗

赵:关爱生命,求得永恒的生命,这是非常美丽的理想。如果真的有永恒的生命,我想每个人对此都是向往的。如果真是这样,就会出现一个问题:地球上的人不断地出生,不断地取得永恒的生命,将来天堂如何容纳得下?佛教说,人是轮回的。这样就解决了天堂放不下的问题。可既然是轮回,为什么现在世界上的人口越来越多?

帕:我也不能回答关于轮回的问题。

赵:我和佛教的一些高僧也谈过,他们似乎也不能给我明确的回答,也许是我不能明白。由此我想,《圣经》也好,佛经也罢,是不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需要修订?我不是指语言上的修订,是指内容上能不能补充,不然回答不了科学不断提出的新的观点、新的理论和新的事实。神学家要对这些科学的进展不断作出新的解释,这也是迎接科学的挑战。在这种背景下,也许《圣经》要发展,也就是上帝会给新的启示,会出现新版的《圣经》吗?

帕:我想不会,请允许我讲一个故事给您听。美国宇航局有个宇航员出身的领导是基督徒,当然,他也是一个科学家。他曾经说,历史好像三座大山,一山比一山高。科学家爬上第一座山,他们在山顶上找不到什么答案。然后他爬到第二座山,希望找到人生终极问题的答案。但是,也没有找到。最后,他们爬到了那座最高的山的顶峰。他们很惊讶地发现:原来在那座最高的山的山顶上,有一些神学家在看着他们笑。

赵:我认为不是三座山,而是无穷多的山。到每个山顶都得到了真理,越高的山,这个真理越接近绝对真理。但是,在我们一生中爬不完这么多的山,一生中只能爬一座山或者两座山,要一代接一代地爬上去,永无止境。

帕:当然,我们作为人,一代一代不断地向真理进发,但是当我们找到真理的时候,才会发现,终极真理就是上帝。

赵:回答绝对真理或终极真理,神学一句话就回答了:真理就是上帝,非常简练。神学的核心就是上帝的存在,神学的基础就是《圣经》。我想人类未必能找到终极真理,只能不断向着它前进。可是科学家和神学家对真理也有不同的定义,这确实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即使在无神论者或有神论者当中,许多人对真理的定义也并不相同,就像宗教学家、神学家对宗教的定义也不相同一样。

帕:当然,我们谈到真理的时候,有物理学的真理,也有数学的真理。但是我讲到“真理是上帝”的时候,并不是一下子把所有的真理都取缔了,所有其他的真理并不是没有意义了,相反,我们认识到终极的真理是上帝,使我们对科学的了解更深刻。

简单说来,《圣经》并没有告诉科学家,您相信上帝这个神就不需要深入思考。《圣经》告诉科学家相信上帝,相信造物者,大胆进行你对终极真理的探寻。

赵:在我们看来,在数学、物理、化学这些科学之外,某些终极真理的探索是哲学的任务。黑格尔说,哲学是“黄昏到来时才起飞的密涅瓦的猫头鹰”。我的理解是:第一,它是对已经发生的事情,包括宇宙的、地球的、人类的、个人的所发生的事情的一种反省,从中提炼出真理来。第二,他说猫头鹰飞高了看得远,并且在黑暗中还能发现问题,哲学家也应有这些本领。我认为,哲学的一个重要的方面是反省和提炼过去,希望得到的结论能够指导未来。

上个世纪初,有人曾把“Philosophy”翻译成“智学”。意思就是超过已知的具体知识,在知识之上,在思想上,在逻辑上,能够有一个更高的概括。

帕:很有趣味的是,“哲学”的英文拼写本来是希腊文的两个词的组合。前面那部分“philo”,希腊文是“爱”的意思。后面那部分“sophy”,则是“智慧”的意思。所以,“Philosophy”,希腊文本来的意思就是“爱与智慧的组合”。

赵:我理解“爱智慧”包含着爱真理的意思。

帕:对,是寻找真理和享受生命。

赵:真理也是一种美。人们能享受到寻找真理过程中的美和寻找到真理的美。美有许多种:自然界的美、绘画的美、音乐的美、建筑的美,等等。一个懂哲学的人,在哲学思考之后有新的收获的时候,他能感受到哲学的美,这是一种很高级的美吧!比如说,爱因斯坦认为他的质量能量关系公式E=mc2很美,因为它不仅很简单地表达了质量和能量的转换关系,其中还有丰富的哲学意义。

帕:我知道这个公式,但是我不了解这个公式的意义。

赵:简单地说,原来物理学家认为质量和能量是两回事。这个公式的发现,证明了质量和能量是可以互相转换的。那么,质量守恒定律和能量守恒定律,在一定条件下应当合并。

帕:为什么物质有能量,但不是都能爆炸?

赵:特定的物质要有一定的特性和外界条件才能转化为能量,才能爆炸。

帕:像原子弹那样,就是里面的能量爆炸了?

赵:有两种核反应,一种是聚变,一种是裂变。我忽然发现,您在物理学上也有很高的理解力。

帕:这就是为什么科学家爬到山顶上,发现神学家已经在那儿找到了人生的答案。所以,当您爬到山顶的时候,发现神学家看着您笑,到山顶的时候就都了解了。

赵:但是科学家已经把仪器送到火星了,比山还高。

帕:但是神学家已经到了天堂的领地,超越了火星啊!

赵:实际上,科学家和神学家各有一座山。他们必须友好相处,在两座山上互相打招呼。他们不应该距离越来越远,而应该越来越近,这就需要对话。

帕:您说得对。

赵:我们在努力说明白自己的观点。我们的对话增进了相互理解就是共同的成就。

帕:您讲的话令我思考一些我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您是一位工程师,也是一个科学家,还是一个哲学家,很快您就会成为一个神学家了。在我看来,神学家讲神学的问题是从上到下,而科学家研究科学是从下到上,我们的对话使我们在中间相遇了。

赵:有不信神的哲学家,他研究的是关于宗教的哲学。那么,有没有不信神的人当神学家,研究神学或某一种宗教的哲学呢?

帕:您喜欢定义。

赵:是的,我是喜欢追求定义的人。在定义不清楚的时候,概念就不清楚,就不能再往下讨论了。

帕:如果讲定义,“神学家”这个词也像“哲学”一样是两个词的组合,是希腊文“theo”(神)和“logic”(知识)的组合,就是“神的知识”。所以,“神学家”的意思就是“一个了解神的人”。从定义上看,如果神学家不相信神的话就名不副实了,怎么会不相信神而了解神呢?

赵:我的意思是说,可以从哲学的角度来对待宗教,从哲学的角度来研究神学的意义。事实上,非宗教人士也使用了许多宗教的词汇,但是意义可能并不是完全相同的。

由于中文和希腊文、英文相差很远,希腊文较中文容易译成英文,并且会保持原来的一些拼写痕迹,而在中文中就见不到这样的痕迹了,这是中文的特点,这也是我们对话中语言学的困难。尤其是把中国哲学译成英文是非常之难,不同的译者,译出来感觉就像两本书。

帕:我想告诉您,我认识中国的一些研究神学的人,他们对东方、中东和西方的思想都有很深的研究。奇妙的是,《圣经》超越了不同的文化,中国有些研究神学的人,到西方的神学院去进修。也有从新加坡和香港去的,我认识其中一些人。在中国,我交往的范围不广,但是见过的几位都颇有才华,我相信,下一个世纪是中国的世纪,中国人在神学方面也会有所作为,不但有闻名世界的中国企业和科学技术,还会有中国人向世界传达上帝的意旨。

赵:对中国来说,基督教的神学是一个进口的产品,不是本地产品。虽然佛学也是由外国进口的,但相对地说,它与当时的中国文化容易融合,它早已本地化了,与本地文化融合了。

帕:其实,基督教是从天上进口到世界上每一个国家的。耶稣基督由童贞女马利亚所生,来到这个世界,就表示从天上来的启示,到世界不同的国家的。

赵:多数主要的宗教,都说自己的神是惟一的。我不能歧视任何一个宗教,好像我只有两个选择:一、大家说的都对,这样就有许多上帝;二、大家说的都不对,这样就没有上帝。两种选择,所有宗教都不会同意。

帕:要回答您这个问题,其实很容易。您说没有上帝?不可能。您得认真对待这个问题,说无论如何,我得找到上帝,您是个科学家嘛,所以,您必定会努力地思考这个问题,继续深入探索。

赵:思考只需要一个好的大脑,但相关的实验室很难建立。一个确定是否有上帝、哪一个是真上帝的实验室,需要哪些设备,运用什么实验方法,还都没有找到啊!

帕:您讲得很正确,其实您就是那个实验室。耶稣说:赵部长,如果您对我敞开您的心扉,我就要进到您的生命里,宽恕赦免您一切的错误和罪恶,给您良心的平安。我要差遣我的圣灵进到您的心灵里,给您永生的把握,答应您的祷告,带领您的人生道路,祝福您的人生。我会从一切罪恶的捆绑中释放您,给您自由。所以,您自己本身就是那个实验室。

赵:如果我有一个为验证上帝的存在的实验室,我会在实验室里说:耶稣,如果您真正存在,请您有一点儿神迹的表现,给我一个信息的痕迹。但是他始终不会回答我。神学家是在教堂中回答问题,而物理学家是在实验室中回答问题。其实,教堂和实验室的区别是很大的,它们是两码事。如果我把实验仪器放到教堂里,是不是跟普通房间里做实验结果不一样呢?

热爱中国文化的帕罗博士

神学家是在教堂内思考,发挥了充分的想像力,而自然科学家是在实验室里,在发挥想像力的同时一定要做实验。实验在科学家看来是必不可少的,在实验室内进行测量,本质上是对自然界进行测量。实际上在古代,对于知识的来源就有不同的见解。柏拉图就认为知识是通过头脑想像的,或者是演绎的。而亚里士多德则认为,思想和实际两者的结合才能获得知识。这个问题自古以来就是一个重要的问题。所以,对神学家如何发挥想像力,如何用头脑工作,我不是很明白,也许您能告诉我。

帕:对上帝有信心,会鼓励而不是压制科学研究。对上帝的认识鼓励我们去思考,而不是减弱我们思考的能力。

在中世纪黑暗的时代,因为人不能看《圣经》来认识上帝,所以思考的能力就受到限制,他们很惧怕科学的探讨和研究。但是后期,因为改革的运动席卷欧洲,加上印刷术的发展,整个欧洲开始了思想运动。在那之后,出现了很多著名的科学家,如昨天您提到的牛顿,他本身就是一个虔诚的信徒。苏格兰人弗莱明,发明了青霉素。他因为对上帝有很强烈的信心,上帝要医治人,所以他就去研究青霉素。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德国的科学家冯・布劳恩,研发了现代多级火箭,他也是一个信教的人。我必须强调一点:认识上帝,相信上帝,作为一个信教的人,不会限制我们对科学的追求和智慧的寻求。所以,真正的基督徒从来都不会躲在教堂的四面墙里去思考。相反,我们看到有许多科学家、学者、经济学家、政治家,他们都在社会不同的层面上进行思考。

赵:科学史上记载了17世纪、18世纪教会的裁判对一些科学家的残酷迫害,如伽利略、哥白尼、血液循环的发现者塞尔维特。很多重要的科学发现受到了教会的抵制,这表现出宗教对科学的阻碍。但是,哥白尼、伽利略、牛顿、开普勒、爱因斯坦等大科学家却都是教徒,这是一个应该思考的问题。

我的问题就是:教会或者是西方宗教,对科学的态度在最近100年以来有很大的变化。这样的变化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有这样的变化?

帕:您提到伽利略受到了迫害,在17和18世纪,教会或宗教人士基本上不准人们读《圣经》,所以,人们对科学与宗教的关系的看法要凭自己的想像。那是一个“黑暗的时代”,那时欧洲的一些宗教领袖,对上帝根本没有真正的认识,他们的道德非常败坏。一个人道德败坏,就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他的知识、智慧和能力,所以,当您真正相信上帝创造宇宙万物的时候,您就会追求和认识他的创造,这是很自然的逻辑。一些没有真正受过教育、没有知识的宗教领袖,他们往往惧怕研究科学会抛掉宗教。他们认为当人们发现科学真理的时候,人们根本不需要上帝了。其实,科学研究主要是对自然界的物质进行研究,当然,科学能够带给人类进步,这本身是有很高的价值的。由于医学的进步,人越来越长寿。人类已经登陆月球,登上月球会给人类生活带来哪些进步,可能现在还看不到,但是将来我们必然会看到。

我还记得第一个太空人、前苏联的加加林环绕地球回来时说的话:“我在上面看不见上帝。”这是很可惜的一个想法。人在外太空当然看不见上帝,我们知道,天堂比太空的轨道还要高远。但很多人鼓掌说:对呀,我们看不见,上帝就没有了。这是幼稚的,因为真正认识和看见上帝是从灵而生的,那种真实感,就像您在实验室做实验一样。如果对基督有信仰、有信心,就不应该与科学彼此敌对、彼此冲突,而应该是好朋友。所以,一个人能够认识上帝的话,也能百分之百地对科学有认识。

赵:我觉得,首先有事物的存在,才能引起人们思想的活跃,就是物质是第一性的,思想或者意识是第二性的。而您的想法是,思想是第一的,而其他是第二的。

物理学家研究的对象是物质。这包括:物质的结构、物质的运动和物质的相互作用。比如说地球的运动,原子的运动,中子冲击到铀的原子核上会发生怎样的反应,都可以通过仪器很清楚地显示。而灵不能用任何仪器来测量,人们就不知道灵是一个什么形态。这一点,是不信神的物理学家和神学家之间最难调和的一点。培根说过,通过实验才能确认一个知识的可靠性。

帕:我想,您必须区分对科学的热爱和对无神论的投入。您是从确定“我是一个科学家”跳到“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了。我们不能通过实验证明有上帝,同样,您也不能通过实验证明没有上帝。在您的头脑里已先入为主:虽然世界上的创造已经存在,但是我不相信上帝是创造者。作为一个科学家,应该对“可能有这样的上帝”的观念持开放的态度。在科学上您是专家,您可以证明很多科学道理,但是科学家在100或200年前不会相信有中子和原子存在。科学家也是在进步的。将来会有一天,可能有一个科学家会说:“我证明了有一位上帝。”那时,赵教授您就可能会说:“赞美上帝!”

赵:那需要一个非常伟大的人物,比爱因斯坦还要伟大。上帝曾经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现在上帝说,要一个新的爱因斯坦,就有了新的爱因斯坦吗?

帕:这个科学家已经有名字了,比爱因斯坦更伟大,就是耶稣基督。

看来您很有信仰。我有时觉得您的信仰和信心比我还要强。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当您想到刚出生的婴孩,母亲把她生出来,那是一个完美的生产;当您看到鸡蛋里出来的小鸡,您就会看到生物的奇妙和奥妙所在,那么,是谁教导鸡妈妈坐在鸡蛋上面,鸡蛋就会生出小鸡呢?是不是所有这些都是一种机缘呢?晚间新闻报道说,明天的太阳在早上6点17分出来,后天在6点18分出来,宇宙中的完美性,不可能从大爆炸中忽然间全部产生。如果相信宇宙是机缘巧合而来的,在大爆炸中产生而不需要上帝创造的话,就好像相信《牛津大辞典》是在一个印刷厂里通过爆炸而印出来的,这是不可能的,一定是有思想的人把辞典编写出来的,所以,我觉得,您的信仰比我更强。

赵:我必须承认,我甚至还不能回答我自己提出来的全部问题。

神学家说宇宙是上帝创造的,这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一劳永逸的、“一下子解决问题”的回答。我认为这是人类的许多可能的回答中的一种,但我不能给出“我不知道,上帝知道”这样的回答,我觉得我现在不能回答的问题,我们的后代,也许几百年或几千年后能逐渐接近答案。也许我提一个问题,您也暂时不能回答:如果有上帝,那上帝是谁创造的?

帕:我早知道您会问我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当我们上天堂的时候,我们就会知道了。因为《圣经》曾经这样说:“到那一天我们就会知道,好像主知道我们一样。”所以,将来我们去世以后,你我一起到了天堂,我们就到那边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赵:如您所说,如果真的有天堂,到了天堂,我们的样子不会变吗?还能认识吗?

帕:完全可以认识。如果我们在中国已彼此认识的话,到了天堂,我们会更聪敏,肯定能彼此认识。我一定会到天堂去找您的。

赵:我们要约定一个见面的密码吗?

帕:到那时,我可以给您我的名片。

赵:如果我们的模样变了,我说“Mississipi”(密西西比),您回答“Yangtse River”(扬子江),就算对上了。

帕:好主意。

赵:这是我们共同想像的美丽的故事!

(摘自《江边对话:一位无神论者和一位基督徒的友好交流》,新世界出版社2006年9月版,定价:3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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