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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实、尚义、好客的山东人

2008-06-01 14:11:00 来源:书摘 刘德增 我有话说

闵子骞“单衣顺母”(山东嘉祥武氏祠石刻)

在正统的北方人中,山东人又最为正统。

中国号为“礼义之邦”――当然,也有个别人不承认这

个称号,日本人福泽谕吉就说这是中国人的“自夸”,他说:“中国不能叫做礼义之邦,而只能说是礼义人士所居住的国家。”这位日本启蒙思想家玩了一个文字游戏。而礼义之邦这顶桂冠又堂而皇之地落在了山东人的头上。至少从元代于钦的《齐乘》起,“齐鲁礼义之邦”的名号就叫响了。

张天麟,一位荣获德国土平根大学博士学位的著名教育学家,说山东人乃中华民族的“长子”:

我们知道凡是父亲的长子多数厚道而幼子则多数聪明。唯其他是长子,所以他不免失之于过于厚道。他看到他底老子创业不易,所以多俭朴而吃苦。因此,他也不免失之过于守成。然而,如果没有他的秉性忠厚,担当一切;如果没有他的吃苦耐劳,保守祖业;以及如果没有他底卓识远见(往往弟子们看他的卓识远见是迂腐)乃可任重道远,那么这个家庭早支持不住了。

于钦是益都(今山东青州)人,张天麟乃济南人。如果说这两位山东人的话有自夸之嫌,那我们就再看一下外地人的评论。

江苏无锡人钱穆,一位鼎鼎大名的国学大师,以擅长考据而著称。他的高足余英时说,钱先生不是为考据而考据,而是为了一个更高的目的:从历史上去寻找中国文化的精神。而在地域上,他则着眼于山东:

若把代表中国正统文化的,譬之于西方的希腊般,则在中国首先要推山东人。自古迄今,山东人比较上最有做中国标准人的资格。

正统的山东人的形成有一个历史过程。

从遗传至今的文献与考古发现来看,东夷人已具有粗犷、仁义之特性。齐、鲁建国后,东夷人的性格发生地域分化,齐人重利、善辩、豁达、刚烈、奢侈,鲁人忠信、尚礼、俭约、谨慎。隔了一座泰山,齐人、鲁人的性格如泾渭一般分明。自秦一统后,齐、鲁文化逐渐合流,齐人的性格趋同于鲁人。这个过程到隋末唐初基本完成。到了元代,就有“齐鲁礼义之邦”的说法了。山东人逐渐聚合在“正统”这面旗帜下。

诚实、尚义、节俭、好客、粗犷、豪放,如此等等,加在一起,就是“山东人”。

山东人质直朴实。他们胸怀坦荡,感情直露,天晴天阴,全挂在脸上。“有事你就快说吧!”他们会把你的委婉视为“嗦”、“絮叨”而不耐烦。他们喜欢开门见山,单刀直入。他们讷于言而力于行,惯用实际行动来说话,看不起“嘴上功夫”。孔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左丘明也是山东人。实际上不独他们二位,山东人大都耻之。在他们看来,能说会道等同于花言巧语,无异于骗子。黄县(今山东龙口)人口齿伶俐,便被其他山东同乡赠以“黄县套子”、“黄县嘴子”的绰号。

董永“卖身葬父”画像

山东号为“礼义之邦”,这个名号的核心是一个“义”字。山东人重感情,讲义气,敢为知己者死,能为朋友两肋插刀。这是“山东大汉”给人的鲜明印象之一。张天麟先生说,有两个人物支配着山东人的心灵与言行,一个是孔子,一个是梁山泊的好汉。孔子的道德是他们内心的信仰,“梁山泊的好汉”是他们外在的言行。

元代郭守正编辑的《二十四孝》辑录了“孝动天地”的22个孝子和2位孝女的故事。《二十四孝》在选人上很慎重,不仅事迹突出,且历史上大都有定评。24人中,可以明确为山东人者计有9位,且让我们逐一列出他们的事迹与姓名:“孝感动天”的虞舜,“啮指心痛”的曾参,“单衣顺母”的闵损,“为亲负米”的仲由,“鹿乳奉亲”的郯子,“卖身葬父”的董永,“行拥供母”的江革,“卧冰求鲤”的王祥,“闻雷泣墓”的王裒。

《二十四孝》遴选的仅是孝行昭著的几个代表人物,虽没能入选《二十四孝》,但也事亲以孝的山东人,就不胜枚举了。

山东人还以节俭著称。谚云:“山东人好存粮,山西人好盖房,河北人好穿衣裳。”山东人崇尚节俭,历史上如此,迄今亦然。

请看这么一幕:

鲁西南。日薄西山。荷锄而归的农夫招呼还在地里忙活的邻人:“喂!回家喝汤啦。”喝汤,晚饭之谓也。从前,鲁西南人晚饭都是喝稀的,他们觉得晚上躺在床上睡大觉,就无需多吃,喝点稀汤就可以了。日久天长,晚上那一顿就名曰“喝汤”了。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饭桌上丰富了许多,但习惯上仍谓晚饭曰“喝汤”。

山东人就这么处心积虑、想方设法地从嘴边往下节省。

在人的所有需求中,吃是第一位的。山东人吃饭尚且这般节俭,其他方面就更变本加厉了。

“沙土布袋”是一个例子。

这是鲁西北人育婴的物品。鲁西北人在迎接婴儿出生的诸事中,必做的一件便是备下两条“沙土布袋”。三日上,姥姥来送“汤米”,再捎来一条。有此三条,就足够新生儿享用了。就在三日上,婴儿就被装进了“沙土布袋”。那是一个状若背心的口袋,只不过底部缝死。料子是自家织的“老棉布”,粗实而柔软,染成紫红色,也有蓝色的――日本人诚一夫说,在中国,受“阴阳五行说”的影响,红色象征熊熊火焰,青色象征万物生长。“沙土布袋”染红、蓝二色,盖也寓有婴儿生命力旺盛、茁壮成长之意。两条背带于肩部分作两截,用“疙瘩扣儿”系扎。“沙土布袋”的奥妙在袋子里面。袋里装了从黄河滩上取来的沙土,那沙土极细却不粘,严格说来,是沙非土。沙子运来家中,置于阳光下暴晒数日,然后储存起来备用。讲究点的,用水洗一遍再晒。一次取五六斤的样子,放进“沙瓢”(一种铁锅)中,做熟饭后,把“沙瓢”伸进锅底,用余火炒热,杀菌除凉。当用手触摸微热时,倒进“沙土布袋”中,摊平,把孩子装进去。冬日里,婴儿穿着棉袄,光着屁股,“沙土布袋”外面裹一条棉被;夏时节,赤身裸体置于袋中。婴儿可卧可坐,双手露于外,任其挥舞。拉屎撒尿,水分被沙土吸干,一抖袋子,即可抛去。用“沙土布袋”可以节省尿布,还有衣服,只是弄沙子要辛苦一些,取、洗、晒、热、装、倒,费力又耗时。不过,他们有的是力气和时间。

“沙土布袋”要穿到二三岁,用他们的话讲,“一直穿到能轰鸡。”在那里,“沙土布袋”成了年幼无知的代名词,谁人说话狂一些,不知天高地厚,别人就骂他:“你才脱了沙土布袋几天!”

在节俭上,山东人可谓“高招”迭出。

山东人之节俭,乃自我克俭,他们自己恶衣菲食,对亲朋邻里又极其慷慨大方,以热情待客闻名遐迩。

且拿胶东人来说吧,胶东俗睡火炕,据说这是由女真传入中原的习俗。这炕不仅是休寝处,还用来待客。客人莅临,无论男女,一概请到炕上就座。这内室待客,向来被国人目为最荣耀、最亲密的礼遇。

体魄强悍,粗犷刚烈,嗓门粗大,不善言辞,这是“山东好汉”给人的又一个印象。小说家写山东人,往往尽力刻画山东人的这一面,瓦岗寨里的程咬金,梁山泊上的李逵,粗犷,莽撞,豪爽,勇武,坦直,庶几成为小说家笔下的山东人的固定形象。

这并非小说家面壁虚构。

齐人最为典型。

齐人粗犷剽悍,尚武好勇,性格刚烈,可杀不可辱。当他们要为某事而与人抗争时,便会置生死于度外,全力施为,一决雄雌。在这方面,他们留下了大量的震世骇俗的事迹。且让我们摭瞰其中的几幕。

胶东民间的炕(孙运久临摹)

  故事一:宾卑聚

有名宾卑聚者,齐国勇士,一天晚上梦见一个壮士仗剑叱他,还朝他脸上唾了一口。宾卑聚惊醒,一夜怏怏不快。天亮以后,他就去找友人,说他从小好勇,如今活了60多岁,不曾受过屈辱。谁想,昨天晚上竟遭此侮辱。他准备把梦中之人画下来,找到这个仇人;若找不到,他就去死!他与友人站在十字路口,寻找梦中之人。过了三天,还没有找到,他就回家自杀了。

故事二:东郭勇士与西郭勇士

有个故事说,齐有好勇者,一居东郭,一居西郭。一日,两人路遇,东郭勇士说,去喝一杯如何?

西郭勇士问有肉下酒吗?

东郭勇士乜斜着西郭勇士说,你身上的肉,我身上的肉,不是肉吗?

西郭勇士不甘示弱,欣然应允。

于是,两人找来些豆酱,拔出刀来,你割我一刀,我割你一刀,蘸着豆酱吃将起来,谁也不甘心先服输,直吃得两人都倒毙于地。

二桃杀三士(山东嘉祥武氏石刻)

故事三:二桃杀三士

齐景公身边有三个勇士,叫公孙接、田开疆、古冶长。齐相晏婴认为三勇士不懂礼仪,乃“危国之器”,建议齐景公把他们干掉。景公觉得这事很棘手,因为三勇士勇武绝伦,弄不好要出乱子。

晏婴出了个点子:赐给三勇士两个桃子,叫三勇士自己去比功劳,功大者便可吃桃子。

景公当即照办。

面对两个桃子,三勇士傻了眼,是礼让呢?还是争夺?公孙接寻思:若论功得不到桃子,就显得自己没有勇力,那还如何下台?想到此,他开口了,说他曾接连与两头猛兽搏斗,都获胜,这样的功劳该吃桃。说罢便拿了一个桃子在手。田开疆接着说他曾随主君出征,一人杀退敌人三军,这样的功劳也该吃桃。说完伸手抢去剩下的一个桃子。

古冶长站了起来,说有一次他随主君渡黄河,河里的大鳖咬住了驾车的一匹马的马腿,马一惊就把车拖向深水激流,他潜水逆流行了百步,又顺水追了九里,才把大鳖宰了。然后,左手牵着马,右手提了鳖头,护着主君渡过了河,他的功劳最大。他越说越激动,拔出剑来准备格斗。

此时,公孙接、田开疆悔恨地说,我俩论勇力没你强,论功劳没你大。我们取桃不让是贪,再不去死更是无勇。两人放回桃子,双双拔剑自刎。

古冶长后悔了,说你们俩死了,我独活着是不仁;贬低别人,夸耀自己是不义;痛恨自己的行为而不去死是无勇。说完,举剑向脖子抹去。

一般说来,古时的女子大都恭顺温谨,甚者笑不露齿,行不露趾。然则齐地女子却大胆泼辣,风风火火。

无盐丑女钟离春与齐宣王(山东嘉祥武氏石刻)

钟离春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钟离春是齐国无盐人,今山东东平县无盐镇无盐村传为钟离春故里。钟离春长得奇丑无比,似臼一般的脑袋上,头发稀稀拉拉,两眼深陷,鹰钩鼻,再加上那大脖子、驼背、粗壮的身子、漆黑的皮肤,真可谓天下第一丑。年过40岁了,还嫁不出去,她对人们以貌取人很生气。一天,她把身上粗麻布衣服上的灰尘拍打了一下,就去临淄找齐宣王。宣王召见,问她有何事,她说要嫁给他,宣王左右的人都掩口窃笑。宣王道:“连一般老百姓都不要你,你却要嫁给我,难道你有什么奇能吗?”她指出宣王有四大危险:一是外有秦、楚两强国的威胁,宣王却不务正业;二是修宫室,筑高台,大兴土木;三是近小人,远贤人;四是日以继夜地沉湎于酒色之中。宣王听罢,不禁肃然起敬,择了一个吉日,娶她为王后;他自己也改过自新,成为一代名君。

在这起千古美谈中,钟离春将齐地女子的豁达、泼辣表演得淋漓尽致。

这种诚实、尚义、好客的性格使得山东人能够与他人和睦相处,赢得他人的尊敬、信任。

(摘自《闯关东》,山东人民出版社2008年1月版,定价:2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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