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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老”的科普

2008-06-01 15:23:00 来源:书摘 于光远 我有话说

  什么是老

不属于生物的物质中的某些东西,人们也常使用“老化”这样的语言。我不是说这样的现象,它同我们现在讲的问题完全没有关系。但是我不想把问题扯得太远,因此只讲生物的“老”的问

题。

先提一个问题,“老”是不是一切生物的普遍的现象?

生物,总的说来分三大门类:微生物、植物和动物。我们把生物的这三大门类按这样的次序来排列,是尊重生物进化的历史。生物起源在地球的原始海洋里,由于地球上出现某种特别的条件,再经过很长很长的时间,从海水中的碳氢高分子化合物中出现最初的生物。那是最最简单的、比后来的病毒还简单得多的原始生物。然后再经过很长很长时期的演化,成为今天地球上的各式各样的微生物。

微生物没有“老”只有“死”。生物,即使最简单的,总比非生物的结构复杂,它的“死”就是它分解了,不再存在与外界进行物质交换的主体。会“死”,是一切生物的普遍现象,但是微生物无所谓“老”。微生物只要“活着”、还没有死,就只有繁殖和变异,没有什么“老”。

写到这里,我上面提出的那个问题――“‘老’是不是一切生物的普遍的现象?”写了这一段关于微生物的文字之后,这个问题就有了一个明确的否定式的回答。因为生物三大门类中就有一大门类微生物不存在“老”,“老”不是“一切”生物“普遍”的现象。

当然反命题不能成立。

先说生物中第二个大门类植物。植物同微生物一样也有“死”。――不妨提前说一句,动物也有“死”。“死”的确是“一切”生物的“普遍”现象。同时植物同微生物不一样。植物有“死”,也有“老”。

许多植物是一年生的草本植物。这种植物在一年――或者更准确地说“一个生长季节”中,完成了自己生长、结子,然后枯死的全过程。这种一年生的植物,它在死去前的开始枯萎,是它死亡的前奏,我认为可以看作这种植物的“老”。

也有多年生的草本植物,第一年结子后,茎干枯死,而在土中根可以过冬未死。这时候的茎干枯死,似乎就不好说这种植物“老”了。

许多木本植物都可以活许多年。它们有自己不同的幼年期、青年期、壮年期和老年期。不少植物是植物中的寿星。我在西双版纳拜望过最早的茶树。长命的银杏我在许多地方见过,京西潭柘寺,我记得就有两株,可以活到千年以上,而且每年都能结子。这样长寿的树种大概并不很稀罕。据说生长在美国加州的刺果松,从它的年轮考察,有的可以达到四千五百年。

再来讲动物的“老”的问题。

我手边有一本方舟子的《长生的幻灭・衰老之谜》,其中对动物的老死写得相当多。

“老”是否一切动物的普遍现象?

这个问题我过去没有想过。我是一个研究哲学的人,我觉得一切生物都有死这个高度概括的问题,反而比较容易解决,而是否一切动物都有“老”的问题,那是具体的问题,我没有注意过这方面的问题,更没有研究过这个问题,当然也就说不出子丑寅卯、甲乙丙丁了。

我认为动物的“老”,总是它的生命史中身体变化的一种趋势、一段由原来的还没有“衰”的状况变“衰”的过程。“衰”是一种渐变、量变。量变引起质变,动物慢慢地变老了。“衰”和“老”是分不开的。这两个字经常连成一个词“衰老”。

“‘老’是否一切动物的普遍现象?”这个问题,我看就可以用是否一切动物都有这样的过程来回答。如果一切动物都有,答案就是肯定式的,如果某种动物没有,就不能说一切动物都有“老”了。

方舟子的书中写了一段蜉蝣的故事。蜉蝣的幼虫在水中可生活几年,一旦成熟,立即交配死亡。我认为水中的蜉蝣,既然还是幼虫,那时就肯定它们没有“老”。而它成为成虫之后,完成了交配,它就死了。这样的动物,我觉得就不好说一定有“老”。方舟子在书中并没有这么说,也许我的说法不对。这一点又使我在这本书里写一段“关于‘老’的科普”多了一个理由,便于听到专家的批评,得到专家的指正。

必须指出在这本书里写“关于‘老’的科普”,不是为了写微生物和植物。也不是一般地写动物。我特别想知道的是我们人类的“老”。人类属于生物中的动物界的脊索动物中的脊椎动物,并且是脊椎动物中的哺乳动物。在哺乳动物中,“人类”的寿命是最长的,我想“人类”的老年恐怕也会是最长的。一个人如果不是由于战争、饥馑、传染病、事故……活到一定年龄,就会出现衰老的现象。眼会老花,耳朵会背,记忆力会减弱,体力会下降,动脉会粥状硬化,心血管会有病,骨质会疏松,性机能会衰退等等。当然每个人衰老的情况有所不同,即一个人进入老年,不是严格按照年龄一刀切的,本人的具体的身体和心理状态,会造成人与人是否到了“老”年的某些差异。

但是“老”的到来总有一定之规。人有衰老,这一点似乎是非常明显的事情,没有任何可以怀疑之处,从古以来人们早就知晓,而且许多古文献中都有记载。

例如《论语・季氏》:“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老”的意思就是与壮相对。《左传・僖公二十八年》:“师直我壮,曲为老。”我赞同这个解释。这就是说老有两个因素,如果仅仅年纪大一点,而没有“衰”,还可以不说他“老”,反过来仅仅身体衰弱,但年纪不大,也不能说他“老”。

两条中第一条是基本的,这是按照客观规律,人年纪大到一定程度,“衰”的现象就显示出来了。

应该指出,随着社会在很长时期中的进步,“老”的年龄会略向后推迟。我看《礼记・王制》上面写:“五十始衰,六十非肉不饱,七十非帛不暖,八十非女人不暖,九十虽得人不暖矣。”这就是说在周朝,五十岁的人一般就到了“老”的时候了。开始衰老的年龄,是五十左右,从那时起,身体越来越差。不过在《礼记》这本书中,是用胃口和怕冷这样的很原始的办法来表示,并且这也只是贵族老爷能做到的事。普通老百姓哪里能够随便找个女人抱抱取暖。不过就是有这种条件,到了九十岁,怕冷的问题,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到五十左右进入老年,也许同更年期有关。女子的更年期在四十五至五十五岁之间,男子也有更年期,但不明显。不过五十就开始“衰”,还只是中国古代的情况,近代中国就不是这样了。

上面说的是从一个人的身体来说什么是老年的问题。还有一些涉及老年人待遇的问题。比如在《礼记・王制》里讲到了“养老”的问题,并且有这样的规定:“五十养于乡,六十养于国,七十养于学,达于诸侯,八十拜君命,一坐再至,九十使人受。”就规定一套喝酒吃饭的礼节。就说在现代,苏联解体以前,“国家领导人”五十岁就可以做寿。这些就是由人来规定了。

这些,再加上不同的人的特异性,我们对“什么是老”的问题的回答,应该说相当周全了。

由年龄起主导作用的身体上的“老”,即从自然科学角度来看的“老”是基础。但是社会上对“老”有各种说法,比方实行离休退休制度,就需要对“进入老年”这件事情有一个年龄上的规定。同时城市公共交通、城市公园也就按照年龄给以优待。在这样的事情上,社会上往往只能按照年龄一刀切。

社会上也会对上岁数的人,给予特别的尊重。就在上面引用的《礼记・王制》那几句话之后,紧接就是这么一段:“五十杖于家,六十杖于乡,七十杖于国,八十杖于朝。九十者,天子欲有问焉,则就其室,以珍从。”

这一段话翻译成当代白话文,就是一个人活到五十岁的时候,他就会在家里拄着手杖走来走去,受到子孙们特别的尊敬。到六十岁的时候,他就可以拄着手杖到“乡里”指指点点。到七十岁的时候,他就可以拄着手杖到各国高谈阔论。到八十岁的时候,他就可以拄着手杖到周天子那里上殿觐见。(在中国的语言中,常常把八十岁的老人称之为“杖朝之年”。)至于对到了九十岁的人(九十者),周天子有什么要问的时候(天子欲有问焉),就要到他的房间去(就其室),并且随身带着珍贵的礼品(以珍从)。这表明不但对老人的尊重,而且对不同年龄的老人,还有所区别。越老,给予越高的优渥。

  老与寿命

方舟子说,直到现在已经知道完全可靠的人类长寿冠军,是法国的一个名叫Jeanne Louise Calment的妇女,她活到一百二十二岁。她的出生证书表明,她出生于1875年的2月21日。她1934年五十九岁时,送走了她的唯一的女儿,1942年六十七岁时送走了她的丈夫。1963年八十八岁时,送走了她唯一的孙子。她一百十一岁时搬进养老院。一百二十一岁时双目失明,耳朵差不多聋了,也离不开轮椅,但仍精神饱满,智力正常。1997年8月4日逝世,活了一百二十二岁又164天。

按年度统计和计算出来的人类的平均寿命,在我们中国,在新中国成立前,仅有三十五岁,1981年时是六十七点八岁,而2001年是七十一点八岁,20年中增加了四岁。据联合国的资料,2000年发达国家的人均预期寿命是七十五岁。离那个法国妇女的一百二十二岁记录还差四十七年。

其他哺乳动物活到最高寿命的,方舟子说是黑猩猩五十四岁,大猩猩五十三岁,狒狒四十五岁,罗猴四十岁。这几种动物放在一起,按照能够活到的寿命长短排列:非洲象七十岁强,棕熊四十七岁,马四十六岁,狗三十四岁,狐狸三十一岁,猪二十七岁,豪猪二十七岁,家猫二十六岁,灰松鼠二十四岁,绵羊二十岁,吸血蝠十五点五岁,大鼠五岁,小鼠三岁。

对不是哺乳动物里的脊椎动物中的龟,不妨多说几句。龟,从来被认为是最长寿的动物,被当作一种吉祥物。方舟子记下的有根有据的材料,说明这个说法是正确的。1769年有一个法国人,从非洲的一个岛屿上把一只象龟带到毛里求斯的路易港。到1918年,这只在路易港又生存了149年的象龟,有一天爬到路易港要塞的炮台上,不幸从炮台上跌落受伤而死。人们不知道它被带到路易港时,已经生存了多少年,但是后149年是有正式记载的。这只龟的标本保存在伦敦自然历史博物馆。同时也很难估量,如果它没摔死,还能活多久。这是人们已经知道的最长寿的动物。我不知道是否有人对这只象龟的“老”的问题做过什么科学研究。

前面这两个自然段讲的是寿命,没有讲寿命的长短与老的关系。人也好,其他哺乳动物也好,寿命说的是生和死之间的关系。“老”讲的是身体正常和衰老的关系。衰老是动物走近死亡的第一步。第一步是衰,第二步才是生命的结束,那时候的岁数,就是寿命。我有这样的看法,除了上面说到的蜉蝣(我对这种动物是否一定有“老”提出怀疑),动物走向死亡都有以上说的两步走。美国有一个州,有一种叫“负鼠”的哺乳动物,它的寿命很短,不到两年。可是活到第二年的“负鼠”发生多种“老”的现象,如体重下降、眼球白内障、雌性生殖器官萎缩、生殖力下降……这些现象就都出现了。

动物寿命的延长,并没有推迟老的到来,一般来说只能使它的老年更长。但是对人来说,由于很长时间社会进步的结果,可以适当推迟“老”的到来,但是,人身体的改变,是很有限的。比如更年期恐怕改变不了,但是许多老年病的治疗效果,可以适当推迟人的衰老。

至于由于社会平均寿命的提高和国民体质的增进,社会上老年人的绝对值和比重增加,使社会越来越成为老龄社会,那是另外一回事,不在我们现在的讨论范围之内。

(摘自《生长老病死》,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12月版,定价:20.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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