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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画坛钩沉

2009-01-01 16:31:00 来源:书摘 斯舜威 我有话说

□1917年,张大千到日本留学。同学中有一位叫朴锡印的朝鲜人,是胡适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留学时的同学,英文说得非常地道,张大千甚为佩服,相比之下,觉得日本人的英语说得太蹩脚了。

一次,他对一个日本同学说:“日本人的英语真蹩脚,听听朴先生的英语说得多好。”谁料日本同学反唇相讥:“你不知道亡

国奴的舌头是软的?要伺候人当然得学好话。”张大千听了非常生气,他用家里寄来的钱专门请了一个在天津长大的日本姑娘做翻译,决定从此不学日语。他发誓:今后不管身在何处,自己只说中国话。

 □1917年,吴昌硕的继配施氏夫人在上海去世。吴昌硕委托他一位姓陈的朋友从简办理丧事。几位同道挚友和施氏的亲朋好友前来吊唁,吃了一顿豆腐饭,就命儿子扶施氏灵柩返回故乡,葬于安吉县鄣吴村附近的凤麟山上。

丧事过后,那位姓陈的朋友交给吴昌硕一份奠仪单。吴昌硕说:“我不是说过一律谢绝吗?怎么还有这些奠仪?”再一看,奠仪中有一元、二元,也有七八元、十多元的。送礼的大都是亲戚、挚友,还有一些左邻右舍,却没有过去曾向他要过书画的达官权贵的名字。

为了感谢亲朋挚友的吊唁和馈送的奠仪,照当时的做法,应当去书店买来“谢唁帖”,填上名字,按奠仪单每人一张作为回谢。但是,吴昌硕却拿来宣纸,亲笔用工楷书写谢唁,然后一一送上门去。吴昌硕的书法,特别是他的工楷,在当时已是难得的珍宝。所以接到“谢唁帖”的,个个喜不自禁,互相传诵。那些达官权贵深悔自己没有在施氏夫人的治丧中送上一份“奠仪”,有的甚至想补送。

一天,那位姓陈的朋友跑来对他说:“昌硕兄,丧事办完。但仍有几个人想要送奠仪,你看如何处置?”吴昌硕笑着说:“你去对他们说,这次不必事后补送了,就等以后我死了一起送吧!”

李叔同

□李叔同在东京美术学校学习期间,自己雇了一位人体模特。这位名叫雪子的日本少女,是房东的女儿。为了学习油画的需要,他请雪子做他的人体模特儿。时间长了,两人便产生感情。毕业回国,李叔同曾将这位神秘的情人带回国内一起生活。

1918年夏,李叔同出家为僧。他托友人杨白民将日本情人送回日本。情人不能接受,问:“日本和尚是允许有妻室的,为什么要送我回日本呢?”杨白民向她解释了中国佛教的清规戒律,她提出要到杭州见李叔同最后一面。于是,杨白民夫人詹练一、黄炎培当时的夫人王?思陪她一起到杭州找李叔同。她们要求李叔同到岳庙前临湖素食店共餐。见面时,三人有问,李叔同才有答。终席,李叔同始终不自动发一语,也从不抬头注视三人。

饭毕,李叔同即雇一小舟,告辞回庙。三人送到岸边,船行了,李叔同始终不再回头。日本情人大哭而归,从此离开中国,下落不明。

□1928年,傅抱石在长沙省立第一中学教书。有一天,他在上篆刻课时,坐在前面的一位女同学忽然举手,要求发言。她站起来说:“傅老师,你在黑板上写错了字。”傅抱石回头一看,果然发现一个字少了一横,同学们立即哄堂大笑起来。后来,一个同学说明原委:那一横,正是那位举手的女同学偷偷抹掉的。

傅抱石记住了这位调皮的名叫罗时慧的女学生。罗时慧出身于翰墨飘香的大家,实际上她已经悄悄爱上了才华横溢、年轻有为的老师傅抱石,而修伞匠出身的傅抱石却不敢存这奢望之念。后来,罗时慧说动父亲请傅抱石给她的两位弟弟做家庭教师,又以方便教育两个弟弟为由让父亲请傅抱石到家里住。

两年后,两人终于如愿以偿走到了一起。举办婚礼那天,傅抱石亲自用隶书写了一副对联:“乾坤定矣,钟鼓乐之。”张贴于大门两侧。

□1932年“一・二八”淞沪抗战期间,蒋兆和参加19路军临时组织的宣传队。

一天,蔡廷锴一位姓陆的副官找到蒋兆和,请他为蔡廷锴画像。蒋兆和立即同意,问:“在哪里画?”陆副官说:“前线。军长正在前线指挥抗战,我们急需绘制蔡廷锴与蒋光鼐两位将军的画像,印成宣传品,以鼓舞战士的士气。”

蒋兆和在沪西南翔前线司令部用三个上午的时间,完成了蔡廷锴将军的油画像。接着,又在另一个地方完成了蒋光鼐将军的画像。据说,这两幅画像,创下了当时的最高印刷纪录。停战后,陆副官给蒋兆和送来了200元钱作为稿酬。当他知道蒋兆和正失业,便帮忙介绍他给京沪铁路局局长郭承恩画像,郭承恩又介绍他给宋子文夫人画像。郭承恩到上海中央造币厂任厂长后,又邀请蒋兆和设计银币。

□1932年6月19日,画家瞿世玮于贫病交加中在济南正宗坛与世长辞,终年57岁。他本人的绘画成就或许并不足以在绘画史上留下一笔,但是,令他足以自豪的是,他留下了一个足以在中国革命史和文化史彪炳千秋的儿子瞿秋白。

他与这个世界告别的时候,他的长子瞿秋白正在上海过着隐居避难的生活。他的学生吴炯和儿子阿尧在乡友的帮助下,将他安葬在济南南郊江苏第二公墓,并立一石碑。此碑“文革”中被红卫兵砸毁。

他曾做过私塾教师,生命中的最后10年,则担任山东私立美术学校山水画教师,这所学校由俞剑华等人创办。他在济南南门外东燕窝街的正宗坛(即正宗救济会)租了一处房子居住,除了在美术学校教学,还靠卖画维持生活,景况十分困窘。特别是在大革命失败、白色恐怖最严重的时期,知道他是瞿秋白父亲的人,连他的画也不敢买。尽管如此,他仍然保持着“士”的清高,再难也不向人求告,不吃嗟来之食。此前,瞿秋白的母亲已经不堪承受生活的磨难而自尽。

□1934年春,陆俨少在浙江西天目上柏山福庆坞用10元一亩的价格,买山地20亩、荒山20亩,办起了一个小农场。种了10亩燕竹、10亩梨树,还种了茶树等作物。他觉得有了农场,可以衣食自足,不卖画也可以,自己想怎么画就怎么画,不必仰人鼻息,以便一心钻研诗、书、画。他的老师冯超然得知后,极力赞成,认为这样做在他的学生中是“独出蹊径”,还说:“身居山中,将来年老也可出来卖画,那就身价不同。”

张伯驹

□1936年12月“西安事变”后,周恩来在张学良官邸看到一幅字体怪异的条幅,内容为:“举人不望其报,恶人不顾其怨;官非其任不处,禄非其功不受;见人不正,虽贵不敬;得不为喜,去不为恨;非其罪,虽累辱而不愧也。”落款是“张伯驹”。周恩来非常欣赏这段话,张学良便向周恩来介绍了张伯驹的为人,并将这幅字转送给周恩来。

□1939年3月,郭沫若回到已经离别26年的沙湾老家。他那86岁的父亲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看到郭沫若回来了,欣慰地说:“八儿回来了,八女子就好过了。” “八女子”指的是郭沫若的原配张琼华,她一直恪尽孝道服侍公婆。郭沫若立起身来,当着父亲的面,向张琼华鞠躬表示感谢。临别,郭沫若给她题写了两首诗,题跋云“书付琼华”。他开玩笑说:“你如果往后没有钱用,可以拿它去卖几个大洋。” 张琼华连忙说:“这咋个卖得嘛!就是饿死了,我也不得卖它!” 张琼华1912年嫁给郭沫若,第二年便遭遗弃,在郭家矢志不渝空守整整68年。

□1939年夏季的一天,蔡威廉痛苦地生下了一个女婴。当时他们经济十分拮据,为了节省费用,没有去医院,而是在家中生产。产后数小时,她在床前的白壁上用铅笔作出新生女儿的肖像,并写上“国难!家难!”此为其绝笔。两天以后,这位中国著名的女画家因难产流血过多而英年早逝。

蔡威廉的死彻底改变了两个人的心情和命运,那就是她的父亲蔡元培和她的丈夫林文铮。蔡元培临终时呼唤着“威廉”离开这个世界,而林文铮从此成为一个执著且虔诚的佛教徒,他以虚幻的彼岸安慰自己――在那里,他可以再度与他所爱的人相逢。

□1945年9月6日,于右任设午宴招待毛泽东、周恩来、王若飞,并邀请张治中、张群、邵力子等作陪。

毛泽东和于右任两位诗人、书法家谈诗论文,逸兴遄飞,相当融洽。于右任已经从柳亚子那里看到了毛泽东的《沁园春・雪》,倍加推崇,说:“结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气吞千古。”毛泽东笑着回答:“何若‘大王问我:几时收复山河?’发人深省啊!”两人相对大笑。

“大王问我:几时收复山河?”语出于右任参观成吉思汗陵所作《越调・天净沙》,全篇为:“兴隆山略高歌,曾瞻无敌金戈。遗诏焚香读过。大王问我:几时收复山河?”可见毛泽东对于右任的诗也非常熟悉,非真诗人,不能做如此迅捷而允恰的应对也。

□谢无量书法,看似稚拙,实则博大精深,非常人所能企及。抗战胜利后,纸币贬值,物价腾涨,加上谢无量嗜赌常输,卖文字所得,入不敷出,因而常常债台高筑。

1946年,蒋介石六十寿辰,示意空军司令周至柔,就近在成都请谢无量为他作寿文。谢唯唯否否漫应之,周至柔乃先敬致润笔3亿元。笔润之昂,高于任何文稿。囊中羞涩的谢无量,遂将其办黄埔军校,北伐之役,及抗日战争三事汇列成文。寿文抄示后,蒋介石大喜过望。

周至柔见蒋介石如此看重此文,又请示蒋介石请何人书写。蒋介石说:“谢先生是大写家,就请他本人写。”周至柔再到谢府,转致蒋介石之意。谢以不能作楷书为由推辞。周至柔又敬献两亿元,作为写寿屏的润笔,谢无量笑纳后一挥而就。自获此项卖文字稿费,还掉债务,尚可积余。

谢无量事后对朋友说:“他是出钱买寿文,我是出门不认。大家都在做生意,商场上往来,照例如此。”

□1949年2月底的一天,何香凝来到九龙亚皆老街张大千临时寓所。寒暄后,何香凝说明来意:新政协即将在北平召开,她应邀出席,准备带一点礼物馈赠毛泽东。考虑再三,一般礼物都嫌俗套,只有带一幅大千先生的画最为珍贵,不知先生肯挥毫否?张大千听了慌忙离席一揖,忙道:“您就是大画家,却青睐大千,实在有愧。恭敬莫如从命。何况润之先生素为我所敬仰,正无由表达,只怕拙作有污法眼。”当下言定,三天后即交卷。一幅《荷花图》如约交卷。画为纸本,高132厘米,宽64.7厘米。画面茂荷两叶,白莲一朵掩映于荷影中,给人一种生机盎然、万象一新的印象。此画后经何香凝持往北平,亲手赠给毛泽东。毛泽东甚喜爱,悬挂于他的办公室中。原件现藏于北京中南海毛泽东故居。

□1953年9月,白蕉在徐悲鸿家住了一个多星期。老友相逢,分外欣喜。9月25日,白蕉临行时,徐悲鸿送给他一卷近作,又亲自送他上火车,并相约一星期后去上海吃大闸蟹。

白蕉在火车上才想起悲鸿所送的一卷画没拿,但想起悲鸿约好下周来沪,一定会带来的。没有想到第二日,悲鸿先生突然逝世。噩耗传来,白蕉呆如木鸡,悲痛不已!车站一别,竟成永诀。

□1954年秋天,溥心畲寒玉堂的一只黑色哈巴狗走失了,夫人李墨云大光其火,溥心畲安慰道:“今儿个早上,有人想买一张画,说是五百块钱,我尚未应许呢!我看就用这个钱登报悬赏好了。”

溥心畲对钱是没有概念的,平时从不过问,他以为一只宠物起码五百元才行,实际上五百元已经相当于一位中等公务员的月薪了。他看到夫人没有反对,马上给《中央日报》社长阮毅成写了一封手札,详细地写明狗的品种、毛色、体型以及悬赏办法、详细地址。阮毅成安排第二天的报纸见报,溥心畲看到后,发现赏格只登了“愿酬以书画”,没有“或酬五百元”的内容,急得再给阮毅成写了一封手札,要求补上内容重登一次。原来阮毅成觉得溥心畲不解俗事,一只小狗何须五百元,便删去了这一内容。第二封手札刚送出,哈巴狗就被人送回来了。于是,溥心畲再致阮毅成一信,表示感谢。

阮毅成平时极爱溥心畲书画,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这次因为一只小狗走失,连得三封手札,大喜过望,视若珍宝。后来溥心畲回归道山之后,阮毅成在香港一家杂志发表回忆文章,登出三封手札,传为艺坛趣话。

□大师也有恣情放纵的时候,1955年溥心畲在日本时,在一个大雪夜叫了四五个日本小姐喝花酒,喝得酩酊大醉。在喝的过程中,小姐们不但脱光了自己的睡袍,也把溥心畲的衣服脱光。溥心畲在大醉的情况下,信笔画了一幅春宫小品《群阴剥阳图》,画毕就扔进纸篓倒头大睡了。

第二天,摄影家王之一从女佣嘴里得知有这样一幅图,连忙从纸篓里找了出来,发现画中人物表情轻松自然,诙谐有趣,并无色情意味,让人看了,也不至于产生杂念。张大千看到之后,称赞不已,说:“这是绝品!比他的山水楼台亭阁都难能可贵。这张小画不用签名盖章,就凭那五个小字就是溥先生的招牌,别人要学也学不像的真迹。”

(摘自《百年画坛钩沉》,东方出版中心2008年10月版,定价:26.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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