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书"记
王洪波 

  此"评书"者,非袁阔成、单田芳舌灿莲花之口头艺术,而是指中华读书报一年一度的图书评选。

  对于读书类媒体,在岁末对全年图书进行盘点乃通行做法。而读书报2005年、2006年采取评选年度十佳、百佳图书(10/100)的方式进行操作,在读者中和出版界获得了良好的反响。2007年,中华读书报连续第三年开展了"10/100"的评选活动。

  要说,中华读书报每年评论、介绍的图书有一两千种,做年终评选相当有基础。但是,国内每年出书20多万种,可谓汗牛充栋,浩如烟海,遴选出百种、十种又谈何容易。好书之"好",标准就不易定。而编辑部诸位同仁的欣赏趣味又颇为不同,欲达成一致,免不了一番争执和再三的协商。

  初评会就耗时良久。平时的选题会一两个小时足矣,评书则需多花两三倍的时间。先在报社开会,很快到了中饭时间,于是移师孔乙己酒店。酒足饭饱之后,杯盘碗碟一撤,因地制宜开起了圆桌会议。对自己中意或推荐的图书,每个人都不遗余力地给予介绍,用语几如广告,语气尽量坚决,力求给同事留下深刻印象。300种图书这样过一遍,大家也就对自己后面给哪本书投票基本心中有数了。"一年的工作琐碎杂乱,年底评书是其中最快乐的一件事了。"从孔乙己酒店出来,刚参加工作不久的熊彦清这样说。

  当然,这个工作最关键的一个环节还要数终评。终评会一要最终确定百佳图书书目,二要投票产生十佳书目,讨论变得异常热烈,大家甚至会为某本书的是否入选争执不下、唇枪舌剑。

  负责书评文学版的咸江南像往年一样,表达肯定或否定的意见均斩钉截铁,大有不容他人怀疑的气势。她这样谈起自己喜欢的书:"金子美玲是一个天才式的作家,她的《向着明亮那方》非常优秀,不可遗漏。'卡内蒂自传三部曲'在《理想藏书》传记类作品的推荐中名列前茅,在今年引进类图书中分量是极重的。"谈起自己不喜欢的书,同样直截了当:"《小时候》,我不喜欢。《丧家狗》'轻侮圣贤',学术上也不出色。"

  丁杨则以一贯从容不迫的语调传达着他那讲求情调、近乎唯美的对图书的欣赏趣味和品味,其间虽无他私下里谈话时那种冷幽默和隽语,但娓娓道来的意见,都很令人信服。"《巴列霍诗选》乃名作名译,在中国拥有很多拥趸,应该选入。《我的上世纪》样子上像绘本,但又不尽然;里面的文字表面上看是怀旧,但实际上另有深意。这本书值得细细品味。"丁杨读书量很大,所谈多为自己的真切体验和感受,其见解受到大家特别的信赖,也就一点儿都不奇怪了。

  赵晋华给同事的印象是眼界特高,一般东西很难入她法眼。她力主:叶兆言的《陈旧人物》、三联书店出版的"《读书》精选(1996-2005)"应该入选十佳。我表达了不赞同的意见后,赵晋华几乎是拍案而起了:"这两本书比我们选择的大多数书都要重要,怎么能不选!《读书》是知识界的头牌刊物,十年精选集里汇集了那么多知识精英的文章,为思想文化界留下了一份备忘,非常重要!这套书刚出版的时候,我们就没有发书评,书评周刊是怎么做的?"经此一番"炮轰",我只有"噤若寒蝉"了。事后想想,觉得这种同事之间为工作吵得面红耳赤的状态其实蛮好的。甚至可以说,在报社里,像赵老师这样的直率和较真也许还太少了。

  陈香多年来一直负责童书的报道,对国内出版的童书如数家珍,其熟悉程度大概不逊于大多数少儿图书专家。前两年的年终图书评选,她都一再力争有更多童书入选。如果谁对某本童书的入选表示不同意见,她就会说:"你们怎么能歧视童书?你们有偏见"。2007年的评选,陈香却没像往年那样为童书争取席位和地位--这多少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不过似乎也能说明,经过前两年的操作,大家关于评书工作的意见已经愈加一致了。

  ……

  最后,经票选,产生了"2007年中华读书报年度十佳图书":《爱与黑暗的故事》、《陈旧人物》、《到黑夜想你没办法》、《定西孤儿院纪事》、《高兴》、《激荡三十年》、《丧家狗》、《我的精神自传》、《星火燎原·未刊稿》、"《读书》精选(1996-2005)"。

  "这样评书太累了!又耗时,又费力,明年我们能不能不搞这个评书的事情呢?"会议结束时,有人说。

  "那怎么行!年终盘点总是要做的,我们这个工作已经产生了很大影响,当然要一年一年地坚持下去。"庄建总编辑说。而我觉得,争吵归争吵,牢骚归牢骚,评书这事,事后想起,恐怕还是乐趣更多,怎么能不继续做下去呢?

  2007年12月19日,"10/100"评选结果及这些图书的点评文字以5个整版的篇幅出现在读书报上,雷颐等21位学者、书评人写的2007个人读书总结的文章同期刊出。出报后,很多熟悉的朋友见面时或者电话里对评选结果表达了相当肯定的意见。从未谋面的吉林的读者桑永海先生发来短信说:"你们的10/100非常有气势,看得出很用心。"而中国社科院外文所的吕绍宗先生在电邮里表示:"看了读书报近日的版面,深感年终报刊负重。包括我很熟悉的朋友的文章,都很好。"

  2008年1月10日,中华读书报在北京图书订货会上召开了年度图书新闻会。中国出版工作者协会主席于友先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说:"我始终有一个看法,图书畅销固然很好,但只反映了其被特定的读者群所喜爱,书本身则不一定是艺术性很强或能够经得起历史考验的作品。比如一些青春读物。中华读书报做了一件非常好的事情。我们大家都看到了,他们推荐的不是畅销书,而是有价值的好书。这种推荐非常必要,也非常重要。"作家出版社副社长扈文建说:"在这个物欲极度膨胀的时代,社会上每个人在盘算自己的财富加减法的时候,还有人在关注文学艺术的发展,这是一件令人感动的事情。"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副总编辑郑纳新说:"看了榜单之后,我补买了不少图书,有些书正在补读。这进一步验证了我的看法:中华读书报的年度评选是非常有水准的。"

  当然,外界的这些好评让人很受用,但此时此刻,我更多想起的还是编辑部同仁会上会下关于书的那些交谈、讨论和争执。

  "评书"这桩事,也许正是中华读书报业务工作的一个缩影,让我深切感受到--

  与书相伴的日子,是快乐的!

  与爱书人共事,是快乐的!

  (作者为中华读书报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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