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宗炬（西南交通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助理教授，南京大学社会风险与公共危机管理研究中心、西南交通大学社会稳定风险评估研究中心研究员）

　　在全球化风险社会的背景下，生产力的指数式增长使得危险和潜在威胁的释放达到了一个前所未知的程度，这给国家治理带来了巨大的挑战，需要着力防范化解重大风险，而防范化解重大社会风险则是其中的优先议题。

　　高质量的专家队伍是重大决策风险评估科学化、专业化发展的重要支撑和保障。2019年，《重大行政决策程序暂行条例》的出台，将专家论证同公众参与、风险评估、合法性审查、集体讨论决定等作为重大行政决策的必经程序，旨在推动行政决策科学化、民主化、法治化，提高决策质量，增强社会对重大行政决策的理解和支持。近年来，江苏、浙江、安徽、江西等地区正按照《重大行政决策程序暂行条例》等政策法规的相关规定，着力探索重大决策风险评估专家队伍建设，并取得积极成效，为防范化解重大风险的相关实践工作提供了有力的支撑。但与此同时，就全国整体而言，重大决策风险评估的专家队伍仍相对薄弱，亟需改进和提升。为此，各级党委、政府应加强专家队伍建设，推动重大决策风险评估专业化发展。

　　重大决策风险评估专家队伍存在的短板

　　队伍结构不均衡。当前，评审专家队伍整体上结构不均衡，制约了重大决策风险评估的专业化发展。这种不均衡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地区之间专家资源分布不均衡。即重大决策风险评估的专家主要集中于大城市，尤其是省会城市、直辖市，这些城市往往具有丰富的科研院所、大专院校、国有企业、事业单位、智库、咨询机构，以及众多政府省厅职能部门，而中小城市、远郊区县层面则由于相关资源的缺乏，致使其重大决策风险评估的专家也相对短缺。二是领域之间专家分布不均衡。整体上来看，当前重大决策风险评估的专家主要由政府职能部门人员构成，这些“硬专家”由于长期在实践的一线，更多的是靠经验进行决策。经验知识对防范化解重大风险固然重要，但受地区实践和个人经历的限制，实践经验往往是有限的，难以在有限的时空情景下覆盖到不同的风险类别。与此同时，由于每个人对同一个风险事件的风险认知存在差异，从而使得依靠实践经验来判断重大决策风险往往具有主观性和随意性。

　　参与意愿相对不高。当前，重大决策风险评估专家整体呈现出“纸面专家多 实际参与专家少”的现象。笔者曾对部分省份进行调查，结果显示，实际参与重大决策风险评估的专家仅占20%-30%。部分地市重大决策风险评估主管部门的负责人员也曾介绍，持续、稳定参与评审工作的专家相对较少。整体而言，激励不足是产生这一现象的主要因素。一方面，当前关于重大决策风险评估专家身份及咨询费用的规定相对模糊，不仅缺乏明确的制度依据，还缺乏相应的身份认同感和荣誉感，导致部分政府职能部门工作人员不愿意参与重大决策风险评估的评审工作。另一方面，受时间成本和经济成本等因素的限制，部分高校专家学者参与重大决策风险评估评审工作的积极性不高。

　　专业素养相对薄弱。整体而言，当前重大决策风险评估的专家在专业能力和素养方面相对不足。以至于在实际评审过程中，偶有出现“编辑型专家”将评审的重点放在评估报告的文字表述、字体字号、标点符号使用及图标规范性等方面，而非风险调查过程和结论的科学性；“外行型专家”由于专家对相关涉密政策文件和法律法规，以及评估方法、理论等不熟悉，进而质疑重大决策风险评估报告的规范性、科学性；“背书型专家”即当前部分地区评审专家是由决策项目责任主体或者第三方评估机构邀请，在面对责任主体，个别评审专家容易出现避重就轻、象征性地提评审意见等现象。专家专业素养的薄弱，不仅对重大决策风险评估工作提供的帮助有限，同时，还可能对第三方评估机构从事重大决策风险评估工作产生一些的误导。

　　人员管理相对不足。近年来，全国多地建立了不同层次的重大决策风险评估专家库。但是，整体上来讲，目前的专家管理还相对薄弱。一方面，尚有多个地区未建立重大决策风险评估专家库或出台对应的管理办法。另一方面，现有管理体系还不够完善，缺乏专家选拔淘汰、培训、奖惩激励等配套的工作机制，从而使得相关管理整体停留在建立专家库层面。正是由于管理的不足，导致部分专家出现“聘而不用”“聘而不管”“只进不出”等现象。在此情况之下，主管部门既无法掌握专家参与重大决策风险评估评审的实际效果，也难以提升专家的专业能力和素养。

　　加强重大决策风险评估专家队伍建设

　　优化专家队伍结构。首先应在评审专家队伍中增加具有社会学、政治学、法学、公共管理学、心理学等学科背景，并长期从事社会风险治理方面的专家学者，从而将具体的经验知识与具有一般性、普遍性的理论知识、科学方法相结合，以便更好地推动重大决策风险评估的科学化、专业化发展。其次，应整合地区乃至全国社会风险治理方面的专家学者、政府中经验丰富的风险管理人员和高素质第三方评估人员等优势力量，建立统一的重大决策风险评估专家库，以弥补中小城市、远郊区县等专家力量薄弱的局限。

　　完善专家评审方式。针对上述部分地区专家资源不足，以及现场专家评审中立性不充分等局限，还可以通过完善专家评审方式等途径加以改进。具体来看，一是借鉴部分地区的实践，探索并增加重大决策风险评估专家匿名评审环节，并完善专家回避制度、专家选取制度等，尽可能减少现场因素对专家评审的干扰，以提高评审结果的中立性、客观性。二是探索线上与线下相结合的评审方式，以弥补部分专家由于时间、空间等因素的限制，难以赴中小城市、远郊区县参与现场评审的局限。

　　健全专家激励机制。首先，应完善制度建设，明确重大决策风险评估专家的正式身份和咨询费用合法收入，消除政府职能部门工作人员参与评审的顾虑。其次，对专家参与重大决策风险评估评审开展绩效考核，根据考核结果，划分专家等级，并制定差异化的咨询费用发放标准。此举一方面可以为主管部门、责任主体提供有效的参考，帮助其选择更有针对性的评审专家。另一方面，有助于提高专家的参与积极性，减少“吃大锅饭”和“搭便车”行为。再次，完善重大决策风险评估专家的惩处与追究机制，对绩效考核不达标，或在评审过程中出现违规行为的评审专家予以淘汰；对因主观因素出具与评估报告事实不符的结论而引发重大社会风险矛盾或群体性事件，以及出现其他与重大决策风险评估评审相关的违法行为的专家，及时报送公安机关，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

　　强化专家业务培训。针对当前重大决策风险评估评审专家整体业务能力和素养不足的问题，应多渠道强化培训。可重点围绕以下两个方面展开：一是强化业务能力培训，提高专家对重大决策风险评估相关法规、政策文件的熟悉程度，以及对评估目的、步骤、理论与方法、技术标准的认知程度，进而增强其业务能力和专业素养。二是强化从业纪律培训，依据相关法律法规、政策文件，并结合典型负面案例，就从业要求、违规问责等方面展开培训，提高专家参与评审的规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