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房直子的文集终于出版了，这是一件非常欣慰的事。很久以前，我们就熟悉了这位作家的幻想小说。她的幻想小说可以被称为童话，而世界上许许多多的经典童话可以被称为幻想小说。其实，这不过是理论家哗众取宠的一种说法而已。简而言之，这种评价标准是建立在一篇童话幻想度的浓郁或清淡上。我更想把安房直子视为一个
安房直子是个女人味道非常浓厚的女性作家，她的幻想小说具有十分强烈的性别特征。无论是少女，还是母亲，都会被她作品中的阴柔之美所吸引。这种阴柔之美的审美特征，除了来自作家本人的艺术气质和精神世界之外，还来自对安徒生的膜拜和对日本文学优秀传统的一种恪守。女人都喜欢做梦，而安房直子则是个梦想家。她沉溺在自己那个世界里而不能自拔，所以我们才能看到这些闪耀着珠光宝气的幻想小说。弗吉尼亚・伍尔夫主张写作的女人要有一间自己的屋子，而对于安房直子来说，也许一个厨房，一朵桔梗花，一棵树，一只兔子或者一只狐狸就足够了。吉本・巴拉拉的《厨房》太让人绝望了，而安房直子的世界，哪怕仅仅是一个野鸡肉馅的星星状的馅饼―――也足以给人以爱情的温暖和幸福。
安房直子是一个小女人，小得让人感到惊奇。她的幻想小说如果抽取所有的汁液，那么只剩下小小的心了：女人心。她与别的女人不同，能够在自己日常生活中冥想另一个世界，而且也能感受那些微不足道的生活细节并发现其中的意义和价值。在她众多的小说中，“吃”占据着相当大的比重，无论是老奶奶给三个狗獾做豆沙糯米团子（《遥远的野玫瑰村》），还是一个叫岛田岛尾的青年给女孩蘑菇馅的树叶形状的馅饼（《海之馆的比目鱼》），她的重要的作品都少不了美食，少了美食，我们总会觉得少点什么。什么佐料、炉火、餐具，都是安房直子津津乐道的。很显然，作家烹饪的技术相当不错，她愿意和我们分享这些美食。艾米丽・狄金森说：文字煮沸，自有一种芬芳的味道。安房直子这些优美的文字，是她另一种烹饪技术的显示。只不过这些材料是她的梦而已。
安房直子的幻想小说，可以说是一个色彩组成的世界。天空的颜色，树木的颜色，裙子的颜色，菜肴的颜色，花朵的颜色，房屋的颜色，布匹的颜色，阳台的颜色，这一切都是一个女人的颜色，是一个女人梦的颜色。烹饪讲究“色香味”俱佳，这个女人是深谙此道的，所以，她赋予了文字以色彩。这种色彩以恰到好处地表达梦幻的真实性―――也即是消解现实和梦想之间的分野作为原则的。除非，她给出我们答案，否则，我们的目光会一直行走在她的梦幻的世界。当然，她远远没有《弗兰德公路》那种色彩的浓度强度和密度，也没有那种史诗般的恢宏气势。她只是给她的梦加上一点装饰，不至于太单调而已。她只是说明，她在那样的梦里走过。太浓郁的色彩会让她心怀恐惧地产生非分之想，或者蓝，或者红，都能让她迷恋而又疯狂地陷入冥想之中，她会据此分娩出一个精灵。
在安房直子的笔下，所有的精灵都是以那种“随风潜入夜”的方式悄然而至，以至于我们都意识不到那是一个树精、花精或者其他的什么精。那些动物们都带着一股灵气，但很少伤害人类。它们最多是以好奇或者恶作剧的方式出现，对人类充满信任和热情。安房直子的世界很小，足以见她的生活并不广阔。但是，她是那种感觉系统很好的作家，能够在很细微的地方打出一眼幽深的井。她的作品有一种淡淡的忧伤的情调，有一种如雾似纱般的梦幻色彩。这种极其柔性化的笔触和格调，使能够她和别的一般作家区别开来。我相信，她差不多可以算得上是用生命写作的作家了。
在安房直子的作品中，寻求更大的社会意义和社会价值是愚蠢的。她给予我们的，是那种能够深入我们心灵最柔软地方的忧郁之美。犹如阳光在树叶间流淌，犹如月光在湖面上舞蹈。她把这个世界浓缩成一个小小的、充满各种色彩的梦，与我们分享。其实，她所有的作品只告诉了我们一句话：有梦的人，是幸福的。有梦的人生，是美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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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房直子文集》，少年儿童出版社，2004年3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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