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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万古流

2004-05-26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一位诗人说:“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是他的肉体,他对这个社会,这个社会对他,都不再有什么意义。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活着的是他那不死的精神,而有人看重的却只是那显赫的名声。雁过留声,人死留名。他们终生忙碌,孜孜以求,死后“还要把名字刻入石头,想不朽。”

其实“

名”这东西的作用不必等到死后,生前即已使活人捞到好处。只要你混上个高级职称,挂上个把头衔,热心公益事业,搞点形象工程,便有人赶来吹喇叭、抬轿子,给你树碑立传。有的更忙于著书立说,经媒体炒作,一夜之间,便可成为专家、学者、大腕,名利双收,终生享用不尽,或可荫及子孙。不过,凡是虚名也有其不可靠处。且不说得那么严重,什么“不曾身与名俱灭”,就说一生平安吧!随着岁月的流逝,拂去历史的灰尘,终会被这个社会淡淡地忘却。

古时有“三不朽”。《左传》上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窃以为立德、立功代代有不同的标准,不朽是相对有限的,真正不朽的只有立言。也许这“言”本够不上什么意义重大的系统知识,只是人与人日常交往留下的只言片语,经过历史的积淀,也会成为一种文化而不朽。

我国陕西省有一段秦长城遗址,早已夷为一片荒丘,毫不见城的影子。当地老乡仍然沿袭千多年的习惯,称这里为“长城岭”,那里为“长城巷”、“长城后背”。笔者家乡在一座小县城,阔别40年,最近回去看看,大吃一惊,那里的城墙、古塔、街道已荡然无存,当年的建筑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衬着蓝天和远山之间那一道熟悉的轮廓线,只有当年那些小巷的名称和当地人讲话特有的乡音没有改变。它们作为一种无形的文化川流不息,代代相传,似乎比大地山河更经得起岁月的磨蚀。

说起建筑也有不朽的。君不见那巍峨高耸、金碧辉煌的宫殿,虽不知何人所建,一砖一瓦,依然闪烁着那些无名工匠智慧的光芒。那些被当作“活化石”挖掘出来的民间古乐,那一脉单传光怪陆离的“傩戏”,由于难以考查他们确切的产生年代和发源地,就更显示它们生命力的顽强。曹雪芹生前名不见经传,关于他的生平细节,即使红学家们再也考证不出什么新的内容,也丝毫无损于《红楼梦》的文学价值。创立和发展了“日心说”的哥白尼和布鲁诺,一个被斥为异端,一个被活活烧死。无论教会势力对他们怎样迫害,也没有能够改变后来的科学史。这都是文化的力量,无涉于个人的名声。

“名可名,非常名。”如果说“言”指的是一定信息的传播,“名”不过是传达信息的一种符号。莎士比亚借朱丽叶之口说:“玫瑰不叫它玫瑰,叫它别的什么不一样好看吗?”荀子主张名实相符,约定俗成,也正是这个意思。所以,名随言而立,言有尽而意无穷,名携带的信息就更丰富。任何信息都意味着某种不确定性的消除。它可以是一种新知识的获得,一条真理的发现,或一种前所未有的创造和想象,只要它对人类的生存和发展有益,它们的传播就可以成为先进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从有限到无限,与时俱进,不可逆转。

人的一生,为保持自身与外界的平衡,无时不在与周围环境进行着物质的、能量的、信息的交换。一个人心脏停止跳动,标志着他个体生命的结束,但整个人类群体的生命活动仍在继续,社会的文化和文明仍在发展。唯物主义者从来不相信灵魂,但实际上个体生命活动的余波也并没有就此完全终止。当一个人的躯体已经分解转化为其它物质,甚至连作为他生前的一个代号―――他的名字都不复存在的时候,他过去发出的那些有价值的信息依然存在,而且将纳入一种人类共享的文化永远存在下去,江河不废,万古长流。这就是一个人的生命的价值所在。

这时,我们又听到另一位诗人的声音:

不要把自己当作珍珠吧!

把自己当作泥土,便永远不会有被埋没的痛苦。

然而,我还想说:

不要把自己当作珍珠,就当作一滴水吧!水珠迎着太阳的光辉,奔向江河,流归大海,永远跳动着生命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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