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濒危的“美学”

2004-07-07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当前的美学现状是:美学患了这么种自厌症:厌烦自己的虚幻与空洞,厌烦自己的缺乏实证性,厌烦自己和实际生活脱节等等,于是许多从事美学的人更换了门庭前的招牌,竭尽全力和种种最热点的社会生活、日常生活的事实挂钩,以便有几分时代感,以便有几分后现代的时髦劲儿;或竭尽全力地增加实证的光彩,以便有一副更有

科学性的外貌。结果是:现在的美学范围被无限扩大了,美学的功能被大大地实用化了,什么都可以冠以美学之名。什么技术美学、什么管理美学、什么出版美学、什么烹饪美学等。

美学是人生的重要的表达方式之一,它不同于科学的表达方式。从事美学的人千万别忘了美学在人生中担当的独特的职责,千万别被科学的方式压垮或替代。否则就很难理解蔡元培先生为什么提出以美育代替宗教说。从事美学之人要有美学的精神姿态:就是要站在美学的立场上审视事物――自然、社会、人生、艺术等,以此为基础从事美学之人要以独立的精神勇气捍卫美学的独特的精神尊严。

伟大的德国诗人歌德在1827年4月18日对温克尔曼曾说:“那些美学家们真可笑,他们绞尽脑汁想用一些抽象的词句,把我们通常用‘美’这个字来形容的那种不可言说的东西,化成一种概念。”

我有点为和歌德同时代的美学家鸣不平。别忘了他们是哪些人:康德、席勒、费希特、谢林、黑格尔等。他们都是美学的大家,都能站在时代精神的高度来把握美,透露出一种大智慧。即使用今天的眼光来看,他们述及的美学文字充满思想,灵光四射,并且都有一种强烈的精神气息与浪漫情怀。我也可以理解歌德:在他的心目中,美一定具有崇高的位置,美一定是神圣而带神秘感的;他一定认为要把握美就需要创造性的眼光、诗意的胸襟以及对美的具体描述力。

歌德对美学的要求太完美了,近于刻板。如果用他心目中的标准来观察今天美学家们的美学文字,那会怎么样呢?想必歌德又会发出更大的感慨。

当代中国的一个有趣的社会现象是:美学热了一波又一波。现在各种有关美学的文章越来越多,但却很少有人来反思这些文章的价值。美学热早已冷却,也该冷却,美学热得极不正常。挂靠美学的文章真是汗牛充栋,但真正写得有价值的真是九牛一毛。美学的衰败原因很多,但有一点可能是更为根本的:现在美学变得越来越不像美学,读起来越来越感到乏味,在晚上失眠的时候,读读美学倒是可免去安眠药。在谈起这种学术现象时,有的学者以“思想淡出,学术凸显”来描述并解释这种状况,不知是哀叹之意,还是有为此学术现状辩护之嫌。实际上,所谓的学术凸显不外乎就是这些学问家掌握了一套其研究领域的技术手段以及积累了大量的现成资料,再加上表达美学问题时的公式化倾向。结果美学的研究变成了论文索引与资料的搜集,变成了一种特别的“柔道”。

事实上,究其根源,这是科学精神渗透到美学的结果。19世纪以来,自然科学惊人地发展,并且越来越多地影响了人们的生活及心灵的图景,作为科学成功的结果与标志之一,我们的生活与心灵出现了这么一种倾向:科学精神愈益起着更大的,甚至是决定性的作用。这也表现在其对从事美学研究的人的影响及美学研究的方方面面。美学的现状也越来越受科学精神的支配。

看看现在的各种期刊上的大量的美学文章,里面那么明显地流露出对科学的钦慕。老三论美学还没弄出个眉目来,新三论美学又出来了。这里究竟弄出个什么成果来?除了重复一些最新科学名词来,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意思。面对强大的科学浪潮,美学不由自主地变得自卑。搞美学的人钦慕科学的精确性,钦慕科学的……。结果美学变得不能自持,被数理的或实证的科学一窝蜂地卷了进去。岂不知科学有科学的缺陷,美学有美学的优势。有的学者把这种美学称之为走向科学的美学。

实际上,只要我们在更开阔的背景上来观察学科的职能与分类,我们就可理解:美学实在没有必要把自己打扮成符合科学精神的模样。美学有自己的特性,有自己的适用范围。亚里士多德早就说过:诗比历史更真实。这其中有着很深的思想与道理。以此我们可以比附说,就许多领域而言美学比科学更真实。当然这需要限定范围,比如在精神与艺术方面,在精神的涉及心灵、情感、灵魂等方面,甚至于在生态领域,美学都可以比科学把握得更真实、更全面、更深层。涉及人生的更是如此,比如关于幸福,关于生命的意义等。科学有着自身的局限与缺陷,美学有美学的优势与丰满之处。

但当前的美学现状是:美学患了这么种自厌症:厌烦自己的虚幻与空洞,厌烦自己的缺乏实证性,厌烦自己和实际生活脱节等等,于是许多从事美学的人更换了门庭前的招牌,竭尽全力和种种最热点的社会生活、日常生活的事实挂钩,以便有几分时代感,以便有几分后现代的时髦劲儿;或竭尽全力地增加实证的光彩,以便有一副更有科学性的外貌。结果是:现在的美学范围被无限扩大了,美学的功能被大大地实用化了,什么都可以冠以美学之名。什么技术美学、什么管理美学、什么出版美学、什么烹饪美学等。就美学理论研究的成果而言:有些美学文章被搞得像科学文章拙劣的仿制品,充斥着无尽的不成熟的所谓论证,堆积着繁杂的所谓实证材料,似乎只有这样才会让这些人安心。美学失去了其基本的特性,成了各种学科的传声筒。

100多年前歌德就提出的问题现在变得更为突出了,美学似乎变得更为可笑了。尽管我们可以振振有词地说,时代变了,美学也应跟着变:每一个时代都应有立足于特定时代的美学。但有一点应该是有理的:美学的一些最基质性的东西还是应该保留;美学之中应该有最基本的美学精神。什么是最基本的美学精神呢?即对不可言说的东西的言说;对超越精神的欣赏与倡导;对游戏精神中所包含的自由感的迷恋等。这就要求从事美学的学者有着更多的进入真实完整经验的意识与能力,这样他才会对美学的优于科学的方方面面深有体会,才会找到美学的自信,才不至于被科学的色彩斑斓的面孔弄迷惑。

美学是人生的重要的表达方式之一,它不同于科学的表达方式。从事美学的人千万别忘了美学在人生中担当的独特的职责,千万别被科学的方式压垮或替代。否则就很难理解蔡元培先生为什么提出以美育代替宗教说。从事美学之人要有美学的精神姿态:就是要站在美学的立场上审视事物――自然、社会、人生、艺术等,以此为基础从事美学之人要以独立的精神勇气捍卫美学的独特的精神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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