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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Cakes and Ale的译名引起的思考

2004-08-04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英国作家威廉・萨姆塞特・毛姆(William Somerset Maugham,1874 1965)1930年发表了Cakes and Ale一书。这是他创作生涯的一个高峰。阿诺德・本涅特称这本书是第一流的。毛姆的声誉在Cakes and Ale出版之后的一段时间内无人能比。

我国先后出版了这部著作的两种译本:1983年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李珏的

译本《啼笑皆非》;1984年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了张含之和洪晃的译本《寻欢作乐》。两个不同的译名反映了作者对作品内容的理解存在着差异。

Cakes and Ale这个标题来自莎士比亚的剧作《第十二夜》。在该剧第二幕第三场有这样一句话:Dost thouthink,because thou art virtuous,there shall be no more cakes and ale?(你难道认为你道德高尚就不能再寻欢作乐吗?)在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陆谷孙主编的英汉大词典中,Cakes and ale的意思是“欢乐、物质享受、吃喝玩乐”。李珏在书的前言中谈到了把Cakes and Ale译为啼笑皆非的理由。他认为毛姆在这部小说中描写了一些才华出众的人靠社交、长寿等方式成名的现象,勾勒了一幅虚伪可笑的英国文坛的漫画。读者读完此书后最强烈的感受就是啼笑皆非。因此他摒弃了直译的方法,而是根据内容把标题意译为啼笑皆非。只是这种理解是否恰当呢?

Cakes and Ale的情节大致如下。文坛巨匠德里费尔德去世后,他的第二任妻子埃米请作家罗伊为他撰写一部传记。为此他们请熟悉德里费尔德及其前妻露西的阿申登提供有关资料。于是阿申登回忆起他与露西交往的种种往事。小说以英国文坛为人物活动的背景,讲述了女主角露西的故事。阿申登小时候在家乡和露西一起骑自行车,一起喝茶打牌,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到伦敦求学使他再次遇到了露西,两人成为情人。正当他沉浸在幸福中时,不料露西突然离开他、丈夫及其他情人,和一个破产的商人乔治私奔到纽约去了。小说的最后一幕写阿申登和露西在美国重逢。年逾70的露西依然和从前一样迷人、有魅力。读者通过他们的交谈进一步靠近真实的露西,理解了她的行为。全书就此结束,至于前面提到的德里费尔德的传记如何进行,作者没有给予交代,因为他关心的不是其他什么,而是那个美丽善良真诚的女子露西。从中可以看出作品的中心内容并非是嘲笑英国文坛。毛姆并不热衷于社会大事、时政,他只是如实记叙生活中的事件。Cakes and Ale跨越了维多利亚后期、爱德华时代以及乔治时代,在当时文坛的背景下讲述了一个女性的故事。《啼笑皆非》的译者把人物活动的背景当作毛姆这部小说的目的,似乎违背了作者的真实意图。

在毛姆的许多作品中存在轻视、歧视女性的倾向,例如《人生的枷锁》中的米尔德丽德、《月亮与六便士》里思特里可兰德的妻子。他认为女人浅薄、庸俗、势利,一心纠缠着可依靠的男性,阻碍男性追求自由、幸福和理想。1929年美国南卡罗林纳州的一位女研究生为了写关于毛姆的硕士论文,写信问他为什么对女性形象作这样的处理。毛姆回答是:“我属于一个妇女处于过渡阶段的时代……这个时代妇女一般地……既无她母亲的优点,也无她女儿的优点。她是一个解放了的奴隶,可是不了解自由的条件。她没有受过良好教育,她不再是家庭妇女,但还是成为一个(好)伴侣……”

事后不久,在毛姆创作的Cakes and Ale中露西的形象却是一个例外。为什么毛姆这样一个非常厌恶女人的人会塑造一个令人愉快的女性形象呢?他在Cakes and Ale现代丛书版的序言中写到:“我年轻时,曾经与之过从甚密的年轻女子,即我在书中称之为露西的,确实有着一些严重的、使人气愤的缺点,但她无比美丽而又十分坦率。我们之间的这种关系虽已如此中断,但她却始终萦绕在我的脑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知道到头来有一天我会把她写进小说里去的。”她是毛姆惟一真心爱过的人。虽然毛姆终生把这个秘密深埋在心底,但是他的好友,英国皇家艺术学会会长杰拉尔德・凯利透露出了露西的原型,她就是剧作家亨利・阿瑟的女儿苏・琼斯。凯利曾经为苏画过不少像,其中之一就是毛姆在Cakes and Ale中详细描述的那一幅。

1906年毛姆在一次宴会上对苏一见倾心。他们之间长达8年之久的爱情由于苏拒绝了毛姆的求婚而告终。尽管十多年过去了,毛姆却对她仍然不能忘怀。他终于在Cakes and Ale中把这位让他魂牵梦绕的女性写进了小说。毛姆长于谋篇布局,却不擅长刻画人物。他高超的叙述技巧一直为人所称道,但是他笔下的人物形象通常比较单薄。在这里,露西又是一个例外。如果毛姆对她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恋,那么英国文学的人物长廊上就不会出现这样一个著名的女性形象。

在作品中,尽管阿申登为露西的不辞而别感到气愤痛心,可是当罗伊问她是一个怎样的女人时,他微笑着说她漂亮,讨人喜欢。这可不是一个一般的印象。那么露西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性呢?露西在嫁给德里费尔德之前在酒吧当招待员。她第一次正面亮相是在学骑车那一幕。当时阿申登在路边休息,一个骑自行车的女人摔倒在他身旁。她向他道歉,说自己正在学骑车,所以一看见人就慌张。面对着露西天真灿烂的笑容,阿申登感到心慌意乱。后来德里费尔德教阿申登骑车,露西站在远处为他鼓劲:“加油!加油!肯定胜利!”阿申登在她的感染下乐得呵呵地笑个不停。她的坦率、真诚和热情立刻就赢得了人们的好感。后来的她一直保持着这些优点。随着情节的发展,露西的形象愈来愈深入人心。

虽然有关露西的闲言碎语不断,但是有判断力的读者明白那些人是在恶意中伤她。埃米拿出当年德里费尔德和露西的结婚照片,嘲笑新娘粗俗。而阿申登惟有在心底叹息,因为他知道露西那时有多么美丽。把德里费尔德从一个普通作家提携为当时最伟大作家的巴顿・特拉福德夫人认为露西没有什么文化教养,轻佻放荡,是德里费尔德前进道路上的障碍。罗伊却非常清楚德里费尔德的所有伟大作品都是和露西一起生活时写的。露西离开他后,他的作品再也没有了活力,没有从前旺盛的生命气息。

阿申登从小就结识了露西,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发脾气,她不拒绝别人的要求,心地善良。如果一定要说她有缺点,那就是多情了一些。但是掩卷沉思的时候,没有人会因为露西的不忠实而厌恶她。她和一般水性扬花的女人有什么不同呢?露西在认识德里费尔德之前早就与乔治相识。她觉得乔治是她真正喜欢的人。后来她之所以结婚是因为她怀上了德里费尔德的孩子。小女孩在六岁时患脑膜炎夭折了。如果她还活着,露西就应该不会私奔。当然露西还和其他的人发生过关系,但是她不是为了钱财名利,而仅仅是出于爱。露西和丈夫的许多朋友同时保持恋爱关系,引得人们议论纷纷。旁人眼中的露西不自重自爱,阿申登却认为他们没有真正了解她。在作品中,他为露西辩解:“她不是一个卖弄风骚以挑逗男人的女人。她无非太重感情了一点……这不是缺点,也不是淫荡,这是她的天性。就像太阳发出热,花朵发出芬芳……这无损于她的人格,她仍旧是诚挚、完美、朴实自然。她就像林间空地上一潭明净、深邃的泉水,投身到这潭水中去,你会感到愉快,它不会因为在你之前曾有一个流浪汉,一个吉普赛人或猎场看守人投身进去而有失它的清凉,有失它的澄净透明。”露西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她从未想过利用婚姻来赢得物质享受和地位声望。她总想使别人快乐,却不求回报,更不会束缚对方。毛姆赞赏露西发自内心、不出于某种目的的爱。露西不仅没有通常女性身上存在的缺点,反而有着毛姆欣赏的特点:真诚坦率和不畏世俗。人们可能会指责毛姆冷漠无情,但决不会说他不诚实。毛姆得罪了不少文艺界人士,就是因为他直言不讳,不屑于虚伪做作。毛姆的创作态度也充分说明了这一点。他的许多作品都是取材于现实生活。为了收集素材,毛姆的足迹遍及世界各地。他教导同是作家的侄儿罗宾・毛姆要谨防虚伪之言,诚实是写作的基本要求。露西敢爱敢做,不随流入俗。这又与毛姆一贯坚持的原则一致。毛姆痛恨传统思想观念对个人的约束,在其作品中多次写到了“枷锁”这个主题。勇于追求真正自我的露西与特立独行的毛姆不谋而合。

《人生的枷锁》通常被看作毛姆的代表作,但是大家公认Cakes and Ale是他写得最好的一本书。毛姆也曾经说过Cakes and Ale是他最喜爱的书。它无论在风格还是结构上都是一种创新。在这部作品中,毛姆一改往日冷漠尖酸的态度,全文洋溢着欢快轻松的气息。这与书中露西的原型不无关系,是她让悲观厌世的作者感受到了温暖,看到了生活中美好的一面。因为她,读者才发现了一个全新的毛姆,温情脉脉,富有人情味。

Cakes and Ale这个大标题之下还有一个副标题:The Skeleton in the Cupboard,意思是不可外扬的家丑、隐情。在这里毛姆使用了一个似是而非的隽语。从字面上看,露西作为一个有夫之妇还与其他人有私情,这是一桩丑闻。毛姆虽然没有在文中鲜明地表达自己的看法,但是从他多次为露西的辩护中不难看出他的态度。副标题是对大标题的补充说明,“家丑、隐情”和“寻欢作乐”的衔接是自然的。但是如果和“啼笑皆非”排列在一起就不那么和谐。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李珏和章含之的两个译本都没有把副标题译出来。

根据Cakes and Ale的主要内容、人物形象、创作特色及副标题,我们可以推断出毛姆通过这部作品抒发了他对苏的深情。因此应当说,“寻欢作乐”比“啼笑皆非”更好地表达了作者的创作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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