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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似一股透明的玻璃水”

2004-10-27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19世纪末、20世纪初,是俄罗斯诗歌由古典向现代转型的一个重要的十字路口,史称“白银时代”。在整个“白银时代”的诗歌中,占主导地位的是一些现代主义的思潮和流派,如象征主义、阿克梅派、未来

主义、意象派,等等。这些思潮和流派都在不同程度上以反传统的姿态出现,声称进行艺术上的革新,其中尤以未来主义为甚,他们要“把普希金、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等等,从现代生活的轮船上扔出去”,藉此“给社会趣味一记耳光”。在这股现代主义潮流的喧嚣与骚动之外,却存在着一位禀承古典遗风的现实主义大诗人,他就是普宁。这一现象再次证明了“流派的渺小和诗人的伟大”。

提起普宁,中国读者往往就会想起他那脍炙人口的小说《苏霍多尔》(中译为《故园》)《米嘉的爱情》、《从旧金山来的绅士》和《阿尔谢尼耶夫的一生》等。1933年,普宁因其“严谨的艺术天才,使俄罗斯古典传统在散文中得到继承”而获得该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从而成为俄罗斯民族赢得这项殊荣的第一人。平心而论,授奖辞是恰如其分的,普宁是一位当之无愧的俄罗斯散文文学的集大成者,略嫌不足的是,它忽略了普宁对俄罗斯诗歌做出的杰出贡献。在俄罗斯文学史上,普宁实际上是以诗人和小说家的双重身份进入文坛的,正如刘文飞先生在他的专著《二十世纪俄语诗史》中指出的那样:“作为一个诗人的普宁,和作为一个杰出小说家的普宁相比,是毫不逊色的。”

这一点,笔者在编译《俄罗斯白银时代诗选》时,体会尤深。当我硬着头皮译完未来主义诸诗人的作品,回过头来翻译普宁的诗歌时,那感觉仿佛是走出了一个充满了喧哗与骚动的冶炼车间,来到了广袤而清新的旷野。大自然的恬静和温柔,以及隐约闪烁其中的感伤,散发着一种独特的美,“密林里有隐秘的簌簌声,/微风吹来一阵阵暖意,/屋前高耸挺拔的杨树,/在月光的辉映下,/仿佛出自液态的玻璃。//黑黝黝的密林镶上/一个金镜似的圆框。/杨树流淌着银辉,/整个儿颤动不已,/恰似一股透明的玻璃水。”这首诗题名为《月儿初升》,它并不属于普宁最著名的诗歌作品,但已显露了作者在描摹山水风景的过人之处。普通人面对自然时,一般仅有两只眼睛,月光是月光,杨树是杨树,玻璃是玻璃,它们是各不相干的存在。诗人则不同,他拥有第三只眼睛,凭藉着这第三只眼睛,他看到了我们通常所忽略的宇宙中万物之间的联系,它们与人内在的沟通。然后,他们又通过语言表达出来,慨然无私地将自己的“第三只眼睛”赠予读者,让读者看到他平日看不到的东西。为此,我们在领略了《月儿初升》一类作品的魅力之后,应该感谢普宁的第三只眼睛。

普宁出身破落贵族,由于家境贫困,仅念到中学就中途辍学了。后来完全靠自学得以成才。1895年,他因短篇小说《去天边》而引起当时文坛的注意。而真正帮助他跻身俄罗斯文学大师行列的,则是1901年出版的诗集《落叶集》,它荣获了当年的普希金文学奖。两年以后,普宁因翻译美国诗人朗费罗的诗歌《海华沙之歌》,再次获得普希金文学奖。综观普宁一生的创作活动,他都不曾放弃过对诗歌的追求,诗歌迷人的韵律和节奏始终吸引着普宁的写作。它们甚至影响到他的散文创作,他大量缠绵悱恻的诗意小说,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诗歌在散文世界里的折光。

1920年,普宁侨居国外以后,写了不少怀念故国的乡愁诗,倾诉自己漂泊异国的孤独与痛苦。在一首诗中,他这样写道:“鸟儿有巢,野兽也有穴,/当我走出父辈的院落,/辞别出生时的小屋,/年轻的心呀,多么痛苦!//野兽有穴,鸟儿也有巢,/当我走进租来的房子,/画着十字,放下破旧的背包,/我心潮起伏,无限地忧悒!”《金蔷薇》的作者巴乌斯托夫斯基在论及普宁离开他唯一心爱的国家时说:“但只是肉体上离开。他这个人,自尊心特强,为人严正,至死都怀念俄国,愁肠百结,在巴黎和格腊斯的异乡之夜,曾悄悄地为她流过不少眼泪。这是一个自愿流亡国外的人的泪水。”前面所引的这首诗便是一个印证,它浸泡着普宁在夜深人静时候流淌的泪水。1953年11月8日,普宁逝世于巴黎,终年83岁。这位20世纪俄罗斯的经典作家,肉体虽然已经死亡,其精神并没消失,它们分别以诗歌和小说的形式向世人呈现着独异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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