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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视问题时不我待

2004-11-03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近年来,中国的出版业有了质的发展,实力的增强也是有目共睹,与世界出版业的交往亦大大加强。站在世界出版业面前,我们已经不再显得那么弱,对于世界出版业也不再生疏。今天的中国出版人的共同愿望是要

走出去,但是对此缺乏深入讨论。出版“走出去”究竟是什么含意?从观念到方法,从策略到人才,应该有什么准备?我觉得我们的出版人对此都有点浅尝辄止。

香港联合出版集团的一个使命就是作为中国出版的组成部分“走出去”。我们付出了学费,也有一些思考。

海外中文图书市场的特点

讲到中国出版走出去,大家首先想到的,是中文出版物如何能够通过出口,更多地销售到世界各地。

香港联合出版集团多年以前就留意开拓海外的华文市场。是以发行商的身份走向世界的。在我国没有实行改革开放的年代,集团下属的三联书店是内地图书在海外的总发行。上个世纪90年代以后,集团又开始扩充在海外的零售点,目前有15家书店分布在东南亚与北美。基于多年积累的经验,我对于海外中文图书市场有一定的认识。

中文图书(包括内地、台湾、香港出版的图书)在境外(港澳台之外)的市场可以如此分析。

消费者对象分析

主要有四种消费者:懂中文的华人,某些地区的公共图书馆,有汉学研究的大学与研究机构图书馆,懂中文的西方人。目前来说,四类消费者之中最主要的还是懂中文的华人,其他三方面的消费者不是不重要,只是购买中文图书的数量还不是很多。

针对这四种对象的中文图书销售渠道是不同的。

针对华人销售中文图书,主要是靠海外的中文书店,多数是建立在华人聚居的地区,所谓唐人街或者是华人社区。要维持一个有一定规模的中文书店,关键是当地的华文阅读人口不能太少。如果当地的华人在半小时车程的半径(大约5000米)之内不足10万人,要开一家长年经营的像样的中文书店是比较困难的。反过来说,如果有这样的条件,则在这个半径之中或许可以容纳四到五家中文书店,其中可以有一家是比较有规模的。这大概可以解释为什么海外许多地方有唐人街,有许多中餐馆以及华人超级市场,就是没有像样的中文书店。主要问题还是当地的局部人口不够,市场不够,而不是供应渠道问题。经过多年的努力,内地图书以及其他中文图书在海外的批发供应已经大大改善。终端市场是否成立,才是主要的问题。在海外开中文书店无疑是一项困难的业务。

对于各类图书馆,除了他们直接向我国内地的进出口公司订货以外,在当地如果有中文书店,向书店直接采购也是重要方式。因为操作起来比较方便,可以看书订书,只不过订货多数是每种只有一本两本,总数量对于内地的出版社和出口公司来说是小生意,还要给低于门市的价格,所以目前来说许多过去做过这一类业务的公司都有点意兴阑珊。

最难满足的是懂中文的西方人,他们多数是汉学家,一般读者较少。他们需要的书品种多,每种需要的总数量比较少,这无疑又是一项服务成本很高但经济效益不大的业务。目前中文图书的年出书品种越来越多,如何满足这类读者的需要成为一个难题,甚至把新书信息传递出去都非易事,因为编印刷品已经变得不可行。这些读者到哪里去了?是因为书店开得多了他们可以零售?还是由于图书馆的馆藏加强满足了他们的阅读要求?还是他们直接到国内来购买?网上数据库(例如三联网)与网上书店可能是他们远程了解新书出书情况的一条路。

  地域分析(不把港、澳、台作为海外)

在东南亚、澳洲、欧洲、北美洲、南美洲,一共有3000多万海外华人。这个数字背后,包括着非常复杂的情况。海外华人由于是在长达几百年,特别是近150年的时段中分期移民的,原籍、文化、经济状况、心理习惯、移民原因都千差万别,这就形成了在中文图书消费模式上的巨大差别。

这就是说,海外华人不等于全是中文图书的读者。要成为读者,中文阅读能力、文化追求和一定的收入水平三者缺一不可。太久的移民中文阅读水平不行,太新的移民经济基础不强。

通过对几个主要地区做深入分析,对于中文图书市场来说,目前最具有价值的是东南亚与北美洲。

关于海外华人人口数量,应该以当地政府统计为主,不能完全相信口口相传,更不能一看唐人街都是中文招牌,就以为市场很大。现状是,新移民来源不同。内地、台湾、香港、澳门以及东南亚是主要来源。每个地方都差不多有这四个地方的移民,但比例不同。各个国家的政策不同。美国与加拿大不同,新加坡与马来西亚不同,两者与越南、泰国、印尼又不同,这些都会影响到第二代移民的中文水平。

图书题材分析

中文图书在海外的销售热点与内地市场不同,并非所有中文图书都能在海外销售。

大体上说,越是新移民,越是与故土的联系紧密,他们对于一些与当代中国有关的图书题材就越关心,需要的题材也越精细。越是移民时代久远,或者根本就是在当地出生,他们的阅读兴趣就越是集中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与生活实用内容上,许多针对今天国内读者的题材,除少数是作为话题存在以外,多数不能引起第二代海外华人的阅读兴趣,原因是对此缺乏基本了解。这个情况意味着向海外华人宣传当代中国,还需要摸索方法。

至于专业图书馆与汉学家,兴趣更多集中在真正有价值的学术著作上。在国内印得不多的图书选题,有时在海外反而销售得比较好。用什么有效而又经济的方法来满足这种多而分散的需求,是一个问题。

中文学习与中医是两个特殊的出版领域。

总之,海外各个中文图书市场具有因地而异的特点,没有一个统一的模式可以采用。比如图书定价,美国与加拿大的定价就有很大差别。需要因地制宜制定营销策略,由熟悉当地情况的人帮助经营。海外中文图书市场是一个总量不大、地域分散、较难实现目标的市场。能够长时间支撑有规模书店的地区不多。在美国,有规模的书店能够覆盖的读者不足一半地区。由于周转不高,书种的经营管理特别困难。海外中文图书市场目前还是与新移民的数量相关,不具备在短期内大幅增长的条件。

  中文出版如何走向西方主流社会

如果只是中文书走出去,目前的主要读者还是局限于华人,而且还不是华人的全部。毕竟华人在海外多数国家中只是少数。而且除了新加坡以外,目前都还不是能够掌握国家命运的一个阶层。这一点与犹太民族很不同。因此,无论是从社会效益还是经济效益考虑,中国出版走出去的主要对象最终都应该瞄准当地主流社会。中文书走向华人,是走出去的一个内容,但不是全部,甚至不是重点。

用出版物走向西方主流社会,问题要复杂得多。目前,中国出版界的标准做法是:在国内出版外文书,然后发行到世界各地。无可讳言,大家都认为,就外文书的出版数量与发行效果看,现状是与我们的大国地位不相称,这只要到欧美的大书店中看一看就知道了。

问题在哪里?题材、语言、包装,各方面都有不适应宣传对象的地方,有许多可以改进的地方。但是,中国出版界很少从读者与图书内容上研究。

其实,最主要的问题是,西方主流社会对于东方,包括中国,没有足够的关心,因而中国题材的图书目前还没有足够的市场支撑。如果读者真是对东方文化趋之若鹜,不须我们动手,当地的书店会在利润的驱动下大力推销反映东方文化的书籍,而那时西方的出版社也会积极出版以东方文化为内容的出版物。目前能够经常性用英文消费中国文化的西方人,大体上是:对于中国友好的人士,历史上的左派,学习中文与汉学的人士。这些人士,还不是西方主流社会中的核心,而只是边缘群体。能够进入西方主流社会核心部分的中国题材,甚至成为畅销书的例子是有的,但在政治倾向上都有问题。这当然是由于西方主流社会核心部分的读者,多数是政府要员与白领精英,政治倾向鲜明,还不如一般民众那样中立。

在物质产品上,世界基本上是全球化了,很容易形成一个全球统一的市场。走进美国的中低档商场,几乎所有的工业品都是中国制造的。但是在新闻出版产品上,一个地方的顾客最大的关心点总是集中在当地。即使是西方社会之间也是如此。英国的书店也不会以美国题材为主,英国书店的畅销书榜从来和美国不同。文化不可能全球化,各地读者有不同的阅读兴趣,现在如此,将来也是如此。许多美国人不要说没有到过中国,根本是没有离开过他所在的城市。对于他们来说,中国是遥远的地方。承认中国文化只能在西方占据有限的空间,有助于我们清晰地整订自己在走向西方主流社会时的期望值与目标,在这个前提下研究问题。即使我们把书出好了,也不应该有不切实际的期望。

中国出版界希望在西方能得到和东方同样程度的重视,同样程度的了解,但由于历史的、宗教的原因,亨廷顿所说的世界三大文化之中,目前仍然是西方文化占据主流地位,东西方两种文化对于对方的关心与了解程度不对称,这才是问题所在。这种问题构成了国际政治中的不稳定状态。

目前的国际环境,比较有利于中国出版界走向西方主流社会。我们要把握时机,解决好具体问题。

具体来说,最好是在当地办出版社,或者是购买当地出版社,只有这样,才能把下面说的几个问题一揽子解决;用当地语言出版,中文早就是联合国的法定语言,会有越来越多的外国人学中文,但这和中文成为主要的世界语言还是两个概念,要对海外做宣传,目前还是要靠当地语言,特别是英语,还是目前最主要的语言,在当地办出版社,就可以聘请专职或兼职的编辑作文字的最后润饰;要把书的外表出版得和当地出版社没有两样,有许多细节问题,会使一本书一看就是外国书,这不利于读者的消费;要学会讲“洋八股”,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表达方式,为了做宣传,需要按照接受对象的习惯来铺排内容,让读者自己做结论;在出版选题的确定上要用放大镜和望远镜,不要用广角镜,小题大做远比大题小做效果好,打深一口井比打许多水坑好;写作角度宁巧毋拙,行文标题宁拙毋巧;百闻不如一见,用优质的图说话;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看看西方出版社如何出中国题材。

我们需要坚持的是我们的价值观,而不是表达方式。对图书包装思路的改变是绝对必要的。

出版国际化:资本国际化而非文化国际化

现在我国出版界对于国际出版业的了解多了,国际出版集团的巨大财力与无远弗届的运作,极大地震撼了我国的出版工作者。走出去的理想又和做大的理想交织在一起。

研究历史,我们看到了走出去与做大的内在联系。几个小国诞生的国际大出版集团,根本上就是因为走了出去。否则,本土市场永远不能使他人成为巨人。走出去的重要性加上了一条:是做大的条件之一。关于走出去,我在前面已经讲到了两种不同的角度。其实,这两种角度都不太能够有太大的经济效益。海外能读中文的华人,应该不及国内人口的百分之一。就算我们用外语把中国文化打入西方主流世界,中国文化在当地也仍然不是主流。

为什么国际出版集团靠走出去做大,我们走出去却主要是社会效益?这里有一个是把重点放在资本国际化还是放在文化国际化上的问题。我们经常是把出版国际化等同于文化国际化。仔细研究以后,发现问题还有另外一面。举几个例子。Bertelsmann,Springer-Verlag,Pearson Education等等,都是就地取材,就地写作,就地编辑,就地制作,就地出版,就地发行,就地销售,就地盈利。根本上就是一个当地出版社,或是购买当地出版社。与此对比,日本讲谈社走了一条不同的路。

实际表明,成功的出版国际化,都主要是资本输出,而非文化输出。外资进入我国,至少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也是资本输出的模式,就地生产是主要模式,文化输出只有在市场支持的时候才成立。国际出版资本到底有没有文化侵略的目标?到底有没有西化的使命?以资本国际化先行会不会一个更为长远的考虑?这些都是问题。应该由他们自己去回答。我的问题是,即使是有文化使命,即使资本输出先行的背后有文化输出的长远考虑,那我们为什么不能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这是一个值得认真考虑的问题。

如果我们也以资本输出的形式参与国际出版,那么从现在开始就应该做各方面的准备了。光是靠国内出版社的合并重组,光是靠在内地市场上的自然增长,是不可能与国际大出版集团相抗衡的。因为对手拥有的市场基础比我们大,我们是内线作战。出于竞争的需要,中国出版走向世界,在世界市场上做大乃是抗衡世界出版竞争的必由之路。而在世界市场上做大,就不能不以资本输出为主要形式。(作者系香港联合出版集团董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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