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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的蒋方舟理想越来越近了

2004-12-22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蒋方舟,1989年10月出生,目前是初中生,出版《正在发育》、《我是动物》、《邪童正史》等六本书,先后在十多家报刊开设专栏,获“

少年作家杯一等奖”,学业优异,在全国英语奥林匹克竞赛中获三等奖。

蒋方舟母亲尚爱兰为女儿画的插画。画中人的眉眼之间,颇有几分其女的神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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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方舟干什么去了?出了几部作品,然后又在《新京报》上开辟专栏“邪童正史”,之后便没了踪迹。

从蒋方舟的第一部作品出版到现在,6年时间。这6年时间,对于一般的成年人来说也许不过是额头上皱纹的增多、鬓角的白发增多、走过的路增长而已。然而对于一个少年作家来说,却远不止表面上我们看到的个头的增高。从少年过来的我们,已经淡忘了年少时懵懵懂懂多愁善感的时节。而采访蒋方舟,是一次记忆的重温,是一次回归少年的历程。她说到自己伟大的理想,我便想象她热泪盈眶的样子;她动手自制面膜,我仿佛能看见她像毁容的女人搞笑地站在父母面前;她小女孩的“记仇”,仅仅缘自因为男同学说她“长得烦”―――

和两年前采访时一样,蒋方舟的语言时时令人发笑。但比之过去,她真的是长大了。

告别专栏写电影

读书报:先谈谈你的最近的状况好吗?告别《新京报》的专栏,就不见你踪影了。

蒋方舟:我是不是给人淡出江湖的印象?其实我一直悄悄忙着。到现在一共出版了六本书《打开天窗》、《正在发育》、《青春前期》、《都往我这儿看》、《我是动物》和《邪童正史》,还写了个五幕话剧的剧本,可惜没有排演,还有零散的书评影评球评人评。现在手头正在写一个电影剧本。我很想拍电影,到今年年底可以写完,明年我初中毕业的时候,就筹备拍电影。

读书报:剧本的内容可以先告诉我们吗?

蒋方舟:是青春题材的。一个专家到学校做测试,测试哪些人是天才,但是他们不公布结果,看十年之后这些人是不是最有成就。专家走了之后,经过一个突发事件之后,几个少年就去寻找专家,想证明自己。我想演其中的一个角色。

读书报:这剧本会出版吗?

蒋方舟:应该会吧。我肯定会做成文学剧本。

读书报:那女主角是不是你为自己量身定做的?

蒋方舟:不是,有个女配角,我写到中间,突然想到我可以演她。她出场很少的。

读书报:你喜欢拍电影吗?

蒋方舟:没拍过,但我想我会喜欢的。我只能在自己写的电影里演一个角色吧,别的也没有什么机会了。我想尝试写作之外的其他表达方式。

我的写作题材经常是在我和自己的对话过程中产生的。比如《新京报》问我专栏想写什么,我说想写历史。其实当时我对历史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但是我觉得应该对历史感兴趣,开一个专栏可能会让我感兴趣。我问自己真的想写吗,我真的想写。开始写了,我发现历史比我想象得有意思多了,跟我以前见到的历史都不一样。

读书报:你以前见到的历史是什么样的?

蒋方舟:以前见到的都是整齐的、大部头的,像二十四史那样的。后来我发现历史是混乱的、荒诞的、有趣的。

读书报:怎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呢?看过很多戏说的历史剧吗?

蒋方舟:我尝试寻找更完整的历史―――虽然这不是我等人士就能干得了的―――那么你就不能在已经被人整理好的历史中寻找,所以我决定换一个角度,从古代的文化人自己写的书里寻找,这些书叫笔记小说。大部分是写实的,有些带有神鬼色彩,但那种生活,那种情绪,都是我们的古人曾经有的。

读书报:这些笔记小说是谁提供给你的?

蒋方舟:是邮购的,古籍出版社出版的一套书,每一本都巨厚无比。想想这些古代人也蛮可怜的,他们写的东西一两千年都没有被多少人动过。我甚至想象他们很知足的表情―――我觉得我做了一件善事。

读书报:阅读的过程也很困难吧?你能完全看懂吗?

蒋方舟:我觉得这些书蛮好看,我以为我会遇见翻译上的困难,但是没有。有趣的人心灵相通,我一眼就可以发现哪些是有趣的部分。艰涩的句子我自己先翻译一遍,然后再打括号写上原文。

读书报:《新京报》的专栏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蒋方舟:从去年10月份开始,一直到今年8月份。期末考试时把专栏停了,一共写了差不多20万字,选进书里十几万字。我妈妈帮着画了插图。我以为她要用十年的时间才能画完,因为书都要出了她才画了两三幅。我很着急,帮她找资料、描线,但是因为我不熟悉,画了很多六个指头的人,她不用我帮忙了。

读书报:你对妈妈画的插图满意吗?

蒋方舟:我很满意。她一直觉得自己在绘画方面是超级天才,无师自通。我的前一本童话书就是我妈妈画的,还好。我那时想,《邪童正史》让妈妈画插图是理所当然的事。我希望的故事场景啊、动作啊都会跟她说。

文章无性别

读书报:你妈妈现在做什么,还经常写吗?

蒋方舟:她现在写点影评什么的老女人文章。

读书报:你说妈妈是老女人文章,那你对自己是什么评价呢?

蒋方舟:我对自己的文章评价是无性别的。我希望看我文章的人,看不出性别,看不出我有多大,也不去想我有多么漂亮。就是觉得我很厉害,猜测我是不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读书报:开专栏对学业有影响吗?

蒋方舟:还好,我一个学期没有写作业,期末考试成绩比老师想象得要好,只是掉下了几名。

读书报:你这么一位少年作家,在文坛也小有影响了,你周围的同学怎么看你?

蒋方舟:他们一直没有把我看成是有名的人。他们还强调我不是一个名人。同学还说:“哎呀,我有一次问谁认不认识蒋方舟,他们说不认识呀,你名气好小哦。”用这个证明我不是名人。害我不得不强调我还是有一点名气的。

想当大师

读书报:你平时的生活状态,除了读书写作,还有什么?

蒋方舟:我上学很忙,天黑着就走了,天黑了才回家。写作前学学克莉斯汀娜唱歌,写作后跟着布兰妮的MTV学跳舞。我还喜欢做面膜。用牛奶和蜂蜜搅在一起,用纱布泡进牛奶再贴在脸上。爸妈吓得要死,因为我像电视里毁容的女人。

读书报:你就这么怕变老吗?

蒋方舟:是的,我每过完一次生日―――我和希拉里是同一天生日耶―――就会特别矫情地提醒自己:“唉,你已经不是小孩了。”我是天蝎座的人,特别在乎自己身体或者是心态的每一点小小变化。

读书报:天蝎座有什么特点吗?

蒋方舟:特别容易记仇。就是小女生的记仇。比如说有个男生说我“长得烦”。我也不知道“长得烦”是什么概念,他初一说的,一直到初三我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后来他就转学了―――其实平时我也很少跟男生说话的。文章里我跟所有人都聊得开,好像是特别开朗的人,至少是很疯的。其实不是,见到我的人很吃惊,因为我很老实,很普通。我妈特别疑惑的是,我买了几件几百块钱的衣服,都是去外地才穿,平时就专门挑难看的穿,穿那种男生女生都能穿的那种衣服,怕别人说我奇装异服,招摇。

读书报:你很在乎别人说什么吗?

蒋方舟:是啊,特别是评论我跟别人的不同时,我就会特别注意听。

读书报:对你的评论很多啊,听了那么多,对你有没有影响呢?你最不爱听的评论是什么?

蒋方舟:是指责我的文章不真实,说有大人操纵的痕迹,说不是小孩想的。特别是指责我前面几本书不真实,这是我最不能接受的,因为在我的记忆里,写出《打开天窗》和《正在发育》的,是一个特别纯洁可爱的小女生。现在不这样了,因为《邪童正史》写的是历史,属于专业范畴,别人越觉得不像是小孩功力能够达到的,我就越高兴。

读书报:你的同学们没有看到《邪童正史》的内容吧?

蒋方舟:只看到过一篇,《青年文摘》里摘了一篇―――因为《青年文摘》是老师推荐的书目,所以大多数同学都看了―――题目是《梦幻情人》,是讲公主的初恋情人。大家看了都笑,然后把杂志往我脸上推,然后笑得更开心,我问他们好不好看,他们也不说。他们可能下意识地认为这还是少儿不宜的文章。

读书报:这本书出版之后,你还有什么其它的计划吗?

蒋方舟:我的计划很多,我是对自己有很多要求的人。我现在唯一的理想(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提到我的理想大家都笑)就是当大师。每次想到我都会热泪盈眶。我并没有想当大师之后有什么特别富贵的生活状态,只是羡慕那个精神状态,那时候你会意识到自己是大师,周围的人也都认可你是大师。我暂时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一个很可笑的理想。王小波说,十三、四岁的时候,小孩儿都会经历一个哲学思考期,这个年纪的小孩,脑袋都会混混沌沌。他在我这个年纪时,也进行哲学思考,昏昏沉沉的,每当这时女老师就过来掐他。

八卦女王

读书报:你现在读谁的作品?

蒋方舟:现在我在看生物方面的书。我想种菜,种一点萝卜白菜,时令蔬菜都可以。我弄了点菜种,但是特别不想去弄土。还没有开始种呢。

读书报:为什么又突然爱好植物了?

蒋方舟:我想观察植物。《邪童正史》里面每篇故事后都有“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我想植物也会像“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样,包含着道理。

读书报:我看到媒体对你的专访,真是觉得你常常是语出惊人。

蒋方舟:我比较会说话了。以前我会说“要写一万万字”那样的傻话,现在不会那么说了。其他方面么,我比两年前成长了不少,特别是有了理想之后,一心想大器晚成,有了向往的精神境界之后,对急功近利的事情不那么在乎了。

读书报:记得你出第一本书时,还担心被同学们看到对号入座。现在你写了那么多作品,周围还会有和以前一样多的好朋友吗?

蒋方舟:有啊,我也是蛮八卦的人,下课时我和同学们聊娱乐明星的八卦。我希望当八卦女王,就是小道消息啊,我知道得比谁都多。

读书报:现在“80后”青年的作品比较多,你关注吗?

蒋方舟:其实我已经把自己划出“80后”的圈子了。我看“80后”的作品少,但新出现的人名,我都会留意一下。有一些“80后”的作者也见过面,印象还不错。但“80后”的整体面貌很混乱,他们都是互相打量,暗自比较。现在一些所谓“80后”的作家啊,就是比谁更偶像,谁更玉女。忙着列名单,拉山头,搞排行榜啊,搞聚义厅啊,排一百零八将的座次啊,趁着现在形势混乱,大家的地位还不明确,赶紧上位,还笼络了几个人一起上位―――而且从他们的言语里,也可以看出来,他们对另外派别的“80后”作家是极其排挤的。

读书报:你经常上网吗?有自己的主页吗?

蒋方舟:我每天都上网,一般是找写作的资料,找物理题,到“天涯社区”和“江湖剑”两个论坛看看,发少量的贴子,也不聊天。在百度搜索“蒋方舟官方网”,会找到我的网站。我每天都收好几遍邮件,上好几遍我的网站和我的博客,但是我的邮件和留言都少得让我失望,而且我的论坛上有很多人要跟我对诗,令我十分之苦恼。

读书报:从你写第一部作品到现在,已经6年了,你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吗?

蒋方舟:我长大了,还有长老的嫌疑。大家看到我,说:“我觉得你老了。”我现在看到小学生们,也慈祥地觉得自己老了。还好,我是希望自己大器晚成的,每长大一步,我就觉得我离自己的理想越来越近了。

和蒋方舟的对话结束后,我又采访了她的母亲尚爱兰。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的同时,又有一部部作品出版,这种变化和惊喜不是每个母亲都有的。

尚爱兰拿起电话沉思了很久。她似乎很费力气地想了想,笑着说:“我现在不太管她的事。她这几年过得挺好,至少和同龄人相比来说,做了不少事情。她写的东西也比过去成熟多了。但是我们不觉得她成名。她的生活没什么改变,评论对她没造成什么影响,她也没有进入什么圈子。只是她的心更大了,想做的事情更多了。”

原以为蒋方舟的成长肯定是父母期望值的一部分实现。但“望子成龙”用在尚爱兰身上显然不合适,因为她语气随和地说:“我原来没对她抱太大希望。老实说,当个列车员就可以了。后来看她还有点文化,到时尚杂志做个编辑也不错。她将来能够养活自己就可以了。现在也是走一步看一步。”曾在“榕树下”网络小说大赛中获得一等奖的尚爱兰,目前在铁路一中搞文学社,组织小孩子出报纸,举办一些讲座,也零散地写一些东西。她们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写作产生很大变化,蒋方舟的稿费被母亲存起来,因为她将来还要做很多事情,上高中或者要出国,或者拍电影。当母亲的想得很现实,也很长远:“你以为当大师那么容易吗?”

在母亲的心中,蒋方舟比较懂事,有时也比较娇气,还是像小孩一样。搬个小凳子坐在上面,捧着自己脸说自己像马桶花。她扎着马尾背着书包混入人群走进湖北襄樊一中的学校大门,人们不会从中辨认出哪个是少年作家蒋方舟。

就这样怀揣一个伟大的理想,就这样平凡而普通地慢慢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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