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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写文学史”的一步哲理

2001-02-10 09:32:00 来源:博览群书 止 庵 我有话说

“重写文学史”是这些年来说得烂熟的一句话,当然不光说说而已,也有实绩,《中国现代文学史》即为其中之一。“重写文学史”恐怕不可能一蹴而就,这本书则是在这个方向上前进了一步。“前言”里说:“本书在广泛吸收本学科已有成果的基础上,在编辑体例、文学史框架及对作家作品的认识、评价等方面,均有一些新的变化,体现了新一代学人的学术视野和眼光。”我们当然首先关心“新的变化”是小是大,涉及局部抑或全体。这本书归在“面向二十一世纪课程教材”之列,要解决上述问题,最简便的办法就是找出从前同类教材,详细加以比较,于是一切都清清楚楚。不过这事我却干不了,因为向未读过大学文科,脑子里原本没有那个对应物。然而“重写文学史”并不只是这样一个问题,譬如这里讲到“视野和眼光”,或许就更为重要。
  
  “重写文学史”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回把《中国现代文学史》通读一过,我大致有些想法。至少应该包括四个方面:第一,史家视野的进一步开阔,某些先前忽略了的作家和作品得以纳入;第二,对所涉及的作家和作品的重新认识评价,包括地位的升高、降低,甚至某些作家和作品被逐出——适与前述纳入形成对照,而这都基于认识评价依据的重行确立;第三,史家关注点的变化,即由非文学性转为文学性,由文学之一部分转为文学之全部。这一切又将影响到史的叙述方式;第四,史家对某一地域与时间范围内文学特性认识的深化,由此确定文学各门类比重和文学史框架。这里第一个问题,即 “视野”,后面三个问题,即“眼光”,它们共同构成一部真正意义上的文学史的基础。视野与眼光相互促成,同时也相互制约。
  
  这样来看《中国现代文学史》,觉得“前言”里那一番话就很中肯,我说它是“重写文学史”总的过程中的一个进步也还确当。这本书在开阔视野方面,成绩确实值得注意,像“现代派文学思潮”、“沈从文及京派小说家”、“礼拜六派的通俗小说”、“张爱玲、钱锺书及各沦陷区作家的创作”、“穆旦与西南联大诗人群”和“都市通俗小说的新局面”等章的设立,都是新的气象。至于谈到眼光,的确有些新了,虽然还不算一概都新。但是这个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恐怕现在要求谁具备一副全新的眼光都不现实。非强求不可,则连这一步也迈不出去了。具体地讲,在我上面所说的第二和第三方面,各有相当收获。某些作家和作品得到了新的评价。举个例子,在谈及废名的《莫须有先生传》等时说:“废名的玄想其实并非指向具体而明晰的观念形态,他执迷的更是一种观念的氛围和思考的意向。试图从中探寻废名所思考的系统化的观念形态是徒劳的。他的小说之所以以‘晦涩’著称,最重要的原因恰在于此。废名的‘莫须有先生’系列,为中国现代小说史提供了一种独特的观念小说或玄想小说的类型。”分析很有见地,评价也是合宜的。
  
  作者的评价,以及作出评价的依据,我们读了,或赞同,或存疑,或反对,其实都无不可,这里无须一一讨论。倒是另有两点可以顺便一说。一是我所谓史家的关注点和叙述方式。中文我只念到中学毕业,记得从前上课,老师一讲就是通过什么反映了什么,后来读咱们的文学史,竟然说的也是这些。这虽然牵涉到题材、情节、人物和主题诸问题,但是文学史应该关注的还有不少别的,譬如文体和技巧的创新演变,等等。《中国现代文学史》是教材,学生必然另外要看参考书,更无须一一复述所提到作品的内容,所以在彻底打破“通过……反映……”这一观察模式方面,还可以“再进一步”。二是我所谓史家对某一地域与时间范围内文学特性的认识。略作估算,本书论述小说部分占一半以上,戏剧五分之一强,诗歌五分之一弱,散文只有不到十分之一。这个比例,合乎普遍适用于西方各国的“文学”这一概念,即小说、诗歌和戏剧是为文学三大主要项目。但是“文学”之于中国,尤其是现代中国,与世界别处未必完全一致。《中国现代文学史》在这方面也还可以“再进一步”。依我个人之见,这几十年间散文(广义的,包括抒情散文、叙事散文、随笔和有文学色彩的学术论文)的成就,即使不说与小说相埒,至少远在诗歌和戏剧之上。
  
  (《中国现代文学史》,程光炜等主编,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0年7月版,30.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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