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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澄明之境

2003-03-07 00:00:00 来源:博览群书 万 宇 我有话说

刘士林先生将“中国美学的自由境界”用北岛《红帆船》中的诗句表述:
  
  不,渴望燃烧
  就是渴望化为灰烬
  而我们只求静静地航行

  
  人世间固然有丑、恶、死亡与各种阴暗面,有时它们还异常有力地挟持着个体,但为什么美学研究必须去解决这些“现实问题”呢?为什么人类的审美机制,总是背负着异常沉重的哲学对象世界,背负着哲学自身的各种传统问题和问题传统,这是美学的“发展”和出路所在吗?已是春风无限,又为什么会产生“欲采苹花不自由”的深深惆怅呢?中国诗性伦理学的最高理想是一种自由的往返,美学研究为什么不能满足于一朵白云悠悠、一片青山隐隐,一个飘忽不定的微笑之中呢?那种美学的权力扩张、功利主义之路,难道真能使美学有力量,或变成改造世界的工具吗?作者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
  
  “我关于美学最根本的觉醒就是终于领悟到美的本体性:美就是美。”美本身就是生命无条件、无目的、无杂质的直接澄明,它一旦冲破遮蔽澄明出来,所展开的一切都是光明灿烂的。作者长期从事美学、中国诗学、当代文化研究,积累、沉淀了大量的学术素材与深层的追问,也为读者提供了颇为丰富的作品,如《中国诗哲论》(济南出版社1992年版)、《先验批判:20世纪中国学术批评导论》(上海三联书店2001年版)等,其中《中国诗性文化》(江苏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获得第12届中国图书奖。作者研究视角的切入区别于美学研究的主流视野,具有鲜明的个人特色,多从中国“诗学”的立场来理解与阐释美的秘密,倾向于从“伦理学”与“美学”差异角度来理解美学的学科性质,对于当前的美学研究主流拥有了一种较为客观的眼光——“冷眼旁观”。这本新著《澄明美学》也就成为了作者的第一本美学专著,作为从“诗性智慧”这一种自由生命的审美活动方式来重新审视美学的一种眺望方式。
  
  “美学”著作(尤其是新近的美学研究著作)与普通读者之间的隔膜已经是不争的事实。美学论题不为人关注,美学书籍没有读者购买,多少有些令人悲哀。美学不是最讲超功利性吗,为什么弃普通读者的阅读情怀于不顾?美学不是在探讨人性本身的至真至纯吗,为什么与真切的生活感受那么遥远,寻找不到共鸣呢?先不要指责商业社会、文化转型等现实境况,冷静地反思一下。人生并没有拒绝美学,根源在于美学不“美”,美学似乎总是忘了它应该说的问题,背弃了它与生命之间古老的契约。这是一种美的异化,是灰色美学理论与充满生机的自由审美活动之间最严重的脱节。美学在这种滔滔不绝的“言说”中,恰恰遮蔽了它自身,于是美学变得“不美”,变得难以被充满生机的生命认同和亲近。
  
  置身于学术主流的边缘,作者得以对美学研究本身做出了深入的思考。“我越来越强烈感到:美学总是在说它不该说的问题,比如说哲学问题、伦理学问题,说社会问题和政治问题”,而没有人去追究: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究竟何在?为什么理性精神只能局限于灰色的主体内部,而且其生命基调不可更改地归于悲剧与死亡?为什么诗性精神却可以真正地打通天人之际的隔截,并且总是给生命本身带来一种快乐的解脱?美学研究者“必须调整理论家们灰色的心灵状态和知识化的追求方式,以便让美学从哲学统治下重新回到人的感性生活中,带着它纯朴的乡音返回少小离开的故园”。
  
  让美学研究返回对“美”的探究上来,重新审视感性的审美经验、艺术形式和各种美的存在。让所有冲破了物质、精神、感官遮蔽的生命活动、审美活动重新归于“美学”的研究集合,不是走向林中而是返回故乡,才能使人精神畅然如释重负。
  
  本书是作者十年来从事美学理论研究的一种总结,一种新的眺望方式。在批判的向度上,它从逻辑上先验地区分开“美学”与“哲学”之间的“学理”纠葛,认真地检讨了西方主流美学对于人类审美精神的“理性”侵蚀。其次则针对中国美学中习以为常的“伦理学”与“美学”的逻辑混淆进行了批判,并由此认真检讨了中国主流美学的伦理形式对于审美形式的“历史”遮蔽。在建设性的向度上,一方面通过逻辑劳动为正确描述美的存在建构了一种本体论语境,即“本体分析”与“结构关系”相结合的理论方法。另一方面则从人类源初的“诗性智慧”结构出发,在此基础上区别了中西文明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诗境。西方文明的“林中路”起源于人与自然的矛盾冲突,由于在轴心时代就已丧失诗性智慧,因而这种矛盾在西方文化背景中是无法解决的。中国文明的“还乡路”则根源于人与社会的矛盾冲突,只要能够成功地逃避文明中心与拒绝个体化形式,也就可以赎取生命最初的自由。本书不仅从知识批判角度为美学研究进入“本体明了”层面扫清了逻辑障碍,也由此为人类自由的生命活动指出了真正的澄明之道。
  
  忍受一切艰难失败
  永远飞向温暖、光明的未来
   (舒婷《馈赠》)

  
   八十年代的美学热,实际上是由朦胧诗和伤痕小说开启的,正是凭借这一股感性东风它才开始龙飞凤舞于青年人的心灵之中,引发了强烈的共鸣与震撼。然而曾几何时,在理性与知识的导向下,美学研究在摆脱它的感性基础之后,也终于迎来了门前冷落的黄昏。不是依靠生命本源的崇高禀赋去领悟、直观、期待那纯粹的光辉,而是完全寄托于知识的力量来思辨、分析、把握美本身,使这瑰丽的花朵最终成为了无土栽培的脆弱之实,使我们不能走近美本身、不能从审美活动中获得生命源泉与尘世安慰的总根源。
  
  也许作者在书中并没有给出一个诊治美学研究现状的大药方,但他为我们指出了生命的流向和美学研究应该遵循的道路,崭新的视野与可贵的勇气为我们提供了新鲜的思想资源,使我们从九十年代以来越来越五花八门的“话语”、著述和丛书中将面目模糊、可疑的“美学”重新发掘出来,由衷生出亲近、欢喜之感。这种久违了的感觉使“美”充满了重生的欢愉。一种成熟的理论应该有属于它自身的对象和活动范围,“而且我觉得这对象范围应越小越好”。
  
  康德说:“美是对无限的眺望”。这种带有边缘性乃至民间性的非主流美学,才是真正中国美学精神的栖居之地,也正是这种未被过分践踏和扭曲的非主流话语,才说出了真心话和潜藏着美学发展的新契机。正如作者在后记中对他刚刚出生的孩子的寄语:“我希望父辈们艰辛而抽象的精神奋斗,能够给孩子未来的生活提供一片生命澄明之境,使他们的生活更加健康,更加美好。希望在书中所瞩望的理想,可以成为明天的生活本身”。
  
  那么,明天,充满了朝气与希望的明天,应该是一派澄明之境。
  
  (《澄明美学》,刘士林著;郑州大学出版社2002年10月版,“美学新眺望书系”之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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