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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三部中文美国文学史

2003-06-07 00:00:00 来源:博览群书 潘小松 我有话说

董衡巽先生主编的《美国文学简史(修订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年1月版,32.00元),“前言”中透漏了一点美学家朱光潜先生对撰写美国文学史的看法:“作家还没研究好,写什么文学史!”他老人家的意思是学术质量高的文学史要建立在对作家深入研究的基础上。二十年过去了,我们仍然不能指望那样一本高质量的美国文学史出现。理由说来也不复杂:美国文学毕竟不是我们的母语文学,就算是吃透了、解通了,仍然存在异质文化语境下以另一种语言表述的问题。仅在文本的层面上讲,翻译就解决不了文本的赏析问题。中国文学批评传统迥异于西方文学批评传统,用中瓶装西酒不行,照搬洋人的理论方法也不行。不专门研究美国文学的中国读者等待一部美国文学史“参考”,研究所和教研室要完成科研任务,所以朱光潜先生的话虽然不错,但美国文学史仍然还是要因陋就简地写,顾不上这许多了。曹聚仁所谓“再要严谨,恐怕要喝西北风了。”我引这句话,恐怕写美国文学史的前辈们同行们不会以为忤,甚或莫逆于心。何况他们的工作以现有的条件和学术氛围,已经非常出色了。写《美国文学简史》的五位学者,一位归了道山,三位已经退休。后辈小子们纵然高论频出,连这样的工作也没有勇气接来往下做的。《美国文学简史》的功劳在于填补空白:“这部《简史》启动于‘文革’后期,其特点是中国学者首次尝试写美国文学史,对美国文学的大致情况进行了初步的梳理,对我国过去不曾介绍过的作家作品和文学现象予以评价,同时由于‘左’的倾向尚未纠正,观点受到束缚,对某些作家要求过于苛刻。”修订本“有必要修正当时一些不公正的看法。”董编《美国文学简史》的长处还在于编者认识到编撰外国文学史的难处:“当代文学资料浩如烟海,许多材料国内又没有,就国内能找到的作家作品,也不是一个人在短时间里所能读完的,这就迫使我们有时候不得不利用二手材料进行编写。”就现有条件看,一部中文美国文学史能给读者提供的是信息和线索,给有兴趣进一步研究的人提供方便。《美国文学简史》问世二十年来的确做到了这一点,后来写美国文学大部头史的中国学者承认从这部书里得益良多。
  
  厦门大学教授杨仁敬写的《20世纪美国文学史》(青岛出版社1999年12月版,35.00元),开篇即引美国诗人庞德的话说:“一部艺术史是名作的历史,既非败笔之作的历史,也非平庸之作的历史。”因此,“20世纪美国文学史是一部美国名作家和名作品的历史。”这样做的难度更大,因为名作家名作品大都有现成的评论,突破而有新的见解较难,足见编撰者的勇气和自信。关于文学史的写法“五四”以来中国学者尝试不断,郑振铎《文学大纲》和前苏联科学院的模式迄今仍难突破。很久以来,笔者就希望读到中国学者写的类似泰纳《英国文学史》那样的文学史著述,终于没有读到。这就不能不让人想到学术方法和学术语境的问题。笔者甚至怀疑中文的文学批评传统和语言载体能不能消化外国文本;反之亦然。中国文学批评传统里最好的著述都是以片段的点评赏析的形式出现的,所谓诗话词话是也。《文心雕龙》的意义也在各单篇里呈现,并没有所谓构架和系统。要是以这种方式来研究外国文学,分析语言的美这个长处恐怕不易体现。这大概是外国文学史编撰在中文语境里不易突破的原因吧。董衡巽教授和杨仁敬教授都是翻译家,他们至少能把对美国文学具体作品的阅读感受奉献给不阅读外文的读者,仅这一点我们就很难奢望今后的专业外国文学工作者做到,因为文学翻译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忽视加轻视。
  
  目前国内最大部头的美国文学史是刘海平和王守仁主编的《新编美国文学史》(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第一卷2000年5月版,34.00元;第二卷2002年10月版,38.70元;第三卷2002年12月版,48.60元;第四卷2002年10月版,41.70元),煌煌四大卷,225万字。十来位主撰人员大抵是南京大学外语系的教授。这项大型学术工程有鲜明的时代特色,覆盖面从印第安人美国文学到2000年美国文学,资料详备。不要说写,就是阅读下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尽管主编者强调中国国情和中国特色,读者仍然能读出近年西方社会文化史研究方法对编撰者的影响。在笔者看来,这是文学史编撰上的进步,也是所谓“新编”的具体表现。《哥伦比亚美国文学史》是另一个极端,我们不宜照搬,但摆脱“苏联科学院模式”恐怕是读者第一个要求。“苏联科学院模式”的文学史有编年清晰的长处,但所有的文学史编写都照搬,有违学术的独创精神。“文学史不只是单纯的文学叙事,还常常是国家叙事:一方面勾勒一个国家文学发展的轨迹……另一方面也描绘和反映民族、国家的整体形象,强化或反抗一定的意识形态。”(见《新编美国文学史》“总序”)。值得圈点的还有主编者对历史的认识:“文学史和其他历史一样,写的是过去,关心的却永远是现在。也就是说,写历史总是给后人为自己的需要而去重新构筑、叙述过去。美国文学史的发展演变明白地说明了这一点。”
  
  按照新的书评规矩,总要说一点批评的话才显得公允。笔者肯定《美国文学简史》、《20世纪美国文学史》和《新编美国文学史》的开拓意义以及对读者的信息贡献,后人要突破这些成就恐怕需要更艰辛的努力。这三本书的共同不足在于某些具体作品因偶尔依赖二手材料而分析得不入木不切肤。当然,要求写文学史的通读所有作品还要有自己的欣赏心得也难;何况有些作品不一定合编写者的脾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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