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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画者说

2003-10-07 00:00:00 来源:博览群书 付 刚 我有话说

去年就从《书屋》第四期上读过《雪尘语画》中的几则,作者张渝用毫不隐讳的直笔评介了关山月、张仃、蒋兆和、陆俨少等画界大家的艺术,醒人眼目。但因是不定期的连载,隔了三个月才再读到接下来一期的“语画”,颇不痛快。后来在书店却意外地发现《雪尘语画》已结集出版了。惊喜之下,赶紧购归。于春夜南窗,快读一过。
  
  《雪尘语画》是美术评论集。它点评了百年来有成就有影响的画家如傅抱石、李可染、徐悲鸿、潘天寿、黄胄等共计141位。一时海内名手,俱入彀中。
  
  美术评论,自古有之。唐代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宋人郭若虚《图画见闻志》,黄休复《益州名画录》……这些唐宋时期的美术典籍,都以评介古代画家、画作而传世。书的作者并不擅画,但由于收罗宏富,识见精深,其画评能为世所推仰。发展到今天,画评出现了两种风格。一是专司美术评论如邵大箴、郎绍君、粟宪庭等,他们作评论成其系统,为书画家重视,但就一般的美术爱好者如我而言,到底过于艰深了些。我喜读的还是那种随感式的漫写。《雪尘语画》正好就满足了我的这个愿望。
  
  看得出来,张渝很欣赏那些作品大气,能直接反映人民生活的画家,如石鲁、赵望云。他评赵望云“终其一生不画不劳动的人,不画不拉车的马,不画名山。总把自己与下层人民联系在一起。在我看来,‘人民艺术家’之称似乎更应属于他。”此说对赵望云艺术特点的把握,至为允当。另外,对于英年早逝的天才画家周思聪、李伯安的人品、艺术,张渝也给予了极高的赞誉。
  
  张渝论画,也有辛辣之语。他说:“现当代美术史上,刘海粟的胆气最大,也最急。瓶子尚未装满就已急不可耐地摇荡起来。”并喻之为金庸笔下的桃谷六仙,“爱热闹,也有功夫,但是一旦遇到真正的高手,便会差了一成。”不仅如此,他评析刘海粟的“泼墨与泼彩也似乎更多粗率”。这“粗率”二字,恰也是我以为的刘氏艺术的症结,故深有认同。“诗无达诂”。任何人都有一套认知事物的准则,不可能强求一律。只要出自实感,那即便不避名人之讳,也是应该理解的。
  
  写艺评,感觉固然重要,更主要还是了解画家的思想、性格。一个画家,其经历常决定画风,而画风的变化,又往往与经历相关。黄宾虹艺术之路“踽踽凉凉,寂寞久矣”。但他早年的生活却轰轰烈烈,任侠使气。两者反差之大,其内在有无关联?张大千四十年代敦煌面壁,受其兄张善子、其子张心亮病故影响没有?这些都值得去研究。从语画中显出的张渝对众画家的熟悉,说明他不仅读过《唐云传》、《石壶论画语要》等画传,而且还收集参阅了大量美术评论文章。由此可以看出张渝论画的谨严,并不是信口开河,随意月旦。尤其他谈到齐白石时的识见,更加精彩。
  
  白石翁无疑是百年画坛名声最著者。他的名字,真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然而他老人家在生活中表现出来的小家子气,如把“家中值钱的东西都锁着,加起来有一斤多重的钥匙也必拴在自己腰上。”有客人拜访,常待以发霉的糕点……凡此种种,与齐白石有接触者大多见识过。只是出于敬重,把其吝啬之举解释为劳动人民的节俭。国人论艺,讲究艺高则人品也必须要高,并将之奉到了偏激的位置。自唐代柳公权提出“心正则笔正”后,流衍一千多年,至民国陈衡恪以为“文人画之要素,第一人品,第二学问,第三才情,第四思想。”都把人品放在了首位。这本没有什么不好,但由此出现了两种现象,一是人品低劣而艺术造诣高深者如秦桧、蔡京。他们的作品,艺因人废,不及传到现在了。另一个,大艺术家在生活中不伤大节的缺点、毛病,也必为论者遮
  掩、粉饰。其实,这又何必呢?人无完人,例如齐白石,老人生逢乱世,要以画养家,自然有他的应世之道。说到底,其吝啬,是与他职业画师的身份与性格分不开的,固无拔高的必要。诚如张渝所说:“他不是超凡,而是入凡。甚至不惜入到人性的小心眼里。他是惟一的一位让我们看到了小心眼的大师。”信哉斯言,这充满善意的戏谑。
  
  前面说过,《雪尘语画》是随感式的漫写。既是漫写,好处在于不傍他人,能直抒己见,却自然也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语画中,张渝由袁枚的“只标妙境,未写苦心”而生发出“艺术不仅要审美,更要审苦”的主张。并就此对刘国辉、方增先等画家的艺术作品提出了批评。尽管这种批评并没有板面孔,很带着感叹的意思,但我仍以为是苛责。真正的艺术家,他们的艺术追求是有其目标的,并受到师承、环境等诸多因素的影响。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自有客观规律在其中。以张渝非常推崇的石鲁为例,他笔下的陕北山水固然撼人心魄,如果他作吴山点点,水巷洇洇,料不能与钱松岩、宋文治这些日浸于江南烟霞的画家相比较。要之,恰恰因为既有“只写妙境”,又复“更要审苦”,百年画坛才出现了黄宾虹的苍茫浑厚,张大千的淡雅韶秀,朱屺瞻的元气淋漓,丰子恺的亲切温柔……千姿百态,各臻其妙。
  
  至于张渝在论画中说到的“真正的大师,不仅高在用笔,而且高在忘笔”,“遗憾的是,由于武功过高,血气太重,石壶终于错过了我一直欣赏也在渴求的笑傲层次——艺术之极境”……则语焉不详,几近谈玄了。
  
  (《雪尘语画》,张渝著,湖南美术出版社2002年11月版,25.5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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