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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画梦的世界

2000-05-31 来源:中华读书报 程光炜 我有话说

在中国古典诗词中,“赠内”、“示内”、“示儿”的题材历经岁月的淘洗,却悠悠不断。因为它着眼于亲情、爱情,取材于身边趣事,是家庭生活的小夜曲,是一汪永远也不会枯竭的清亮的心泉。古诗中有名者如苏轼的《江城子》,新诗中曾卓的《有赠》、《给萌萌——兼示别的几个孩子》,也是这方面的令人感喟之作。

江边的这部散文诗,也可以说是那种典型的“示儿”之作,稍有不同的是,其中既有父亲的视角,也有孩子的视角,是两代人在营造同一个梦、幻想和童心的世界。全书分上下两辑。上辑“等我长大了”以儿童的口吻描述了他心理成长的过程。出现在组诗《婴儿的诗》中的是一个由“摇篮”、“月芽”、“星星”和“雪花”组成的画面,他在爸爸手掌和妈妈的摇篮曲中入睡,也在“空中飘落的”雪花中朦胧地想象更远更远的存在。丰子恺曾说:“近来我的心为四事所占据了:“天上的神明与星辰,人间的艺术与儿童,这小燕子似的一群儿女,是在人世间与我因缘最深的儿童,他们在我心中占有与神明,星辰,艺术同等的地位。”这可以说是极透彻的对人性的见解。把儿童置于与神明、星辰和艺术同等的位置,是三十年代的丰子恺先生的一种与众不同的人生观念。在这本书中,也不乏将孩子奉若神明,把他的心灵如此真率、尽性地展露给读者的篇什,如《我的小船》、《天上的幼儿园》、《小黄花》、《等我长大了》和《梦》等等。

在《等我长大了》里,“我”模拟大人的口气对妈妈说,“等我长大了去出差的时候,我一定带回来您所要的一切。”这个自白表明,孩子用梦编织的世界,永远都是那样美满。不过,这反而衬托出了大人所居世界的残缺。读到此处,不能不从心中泛起隐隐的感慨。在这里,人们或许懂得了丰子恺先生的意思了罢。儿童的心灵所游弋的领土,远要比成人的世界宽阔和广大;正因为那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去处,才这样使成人写出了诸多伤感和遗憾的文章。

在我读过的写给孩子的文章中,周作人先生的《若子的死》大概是最为感人的一篇。但他并没有宣泄失去爱女的悲痛,而是用平实、冷静,甚至是“局外人”的语气描述了他看到的一切。何止是他,在二三十年代,妇女和儿童曾是知识界热烈讨论的一个话题,胡适、鲁迅等都有过这方面的文字。在这一代知识者眼里,儿童心灵的健康以及成长的环境,是与民族前途和未来命运同等重要的问题。所以,写儿童并非一时的社会时尚,而是说明了他们远非现在可比的文化胸襟,以及如诗如画般的艺术情思。

江边的“示儿”诗不是那种沉重之作。然而,它让人读出的也是五四时代相关的某些话题。例如,如何在成人与孩子之间建立一种平等的人的关系,又如何使孩子长大以后,把这种关于人的观念带到社会中去,等等。这些在下辑“把心给你”中都得到了充分体现。组诗《幼儿的诗》通过对孩子“垒石子”、不吃“花生”、“玩玩具”等细节的观察,发现了他心理的成长过程,而这种观察与被观察又是建立在平等观念的基础上的;《天性》揭示的是一颗还没有被污染的小小的灵魂,如何在“掏糖果”的动作里,自然流露了人性原本具有的美德;《幼芽和大树》,则写出了“当你一个人感到寂寞时,就让我同你一起玩吧”的动人的心理活动,它体贴入微的关切,本身就是一种爱的教育;《因为有了你》是从父亲的角度表现他对孩子的感激的,“我们的生活融洽而又快乐。这是因为有了你,我的孩子。”……由此看来,所谓儿童题材的散文诗,绝不只是成人写给孩子读的文学作品,正如柯蓝先生在本书的“序言”中所说,那也是成人在那里“寻梦”。写这类作品,首先要把儿童当成成人来尊重,尊重他们的人格、爱好、幻想,甚至想入非非的行为举止。只有这样,成人才会真正成为孩子心灵上的“朋友”,而不仅仅是“指导者”和“引路人”。

这让我想到,把儿童文学作为一种专门的文类,由一批专门的儿童作家去创作,大概是当代文学中才会有的独特现象。如前所述,丰子恺、周作人都不是专业的儿童作家,然而却写出了传世名篇。从《寄小读者》,人们会不假思索地想到冰心的名字。但在此之前,冰心却是以“社会问题”小说家和诗人走上文坛的。江边先生在治学之余,腾出时间写了这么一本既是给自己孩子,也是给更多的“孩子”的小书,由此可见他那不泯的童心。我感到欣慰的是,起于博大精深的中国传统文学,在五四时代发扬光大的关切儿童问题的那道清澈见底的溪流,仍然在这本书中继续延伸着。(《星星·月亮的梦》浙江少儿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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