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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世纪里请关注那些很小的小孩

2000-05-31 来源:中华读书报 □本报记者 舒晋瑜 我有话说

优秀的文学作品是不受时间限制的。尤其是儿童文学,它的读者是如此地幼小、单纯与诚实,以至于某部作品有可能给孩子们纯洁的心灵涂上最初的底色。每一个从儿童时代走过来的人,都会怀念小时候听到和看到的一些故事,那是留在记忆深处、甚至会永不磨灭的东西。

儿童文学作家因此而显得举足轻重。

在宋庆龄儿童文学奖及第四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颁奖会召开之前,记者采访了获奖作家之一的梅子涵。这几年,他创作了《女儿的故事》《我的故事讲给你听》《儿子哥们》等优秀的作品,字里行间漫溢的幽默使他的读者空前增添。他的小说对儿童文学叙事观念、叙事艺术的触动和推进有目共睹。

个头不高,但是脑袋不小。不大笑,可能是因为少掉半颗牙齿,一笑人家会说:“哈,少掉半颗牙齿!”头发倒是有点鬈,但人家怀疑它是烫过的,人家问他:“你烫过吗?”他说:“我没有烫过,要么你烫过的。”喜欢坐在微风吹过的地方读书,喜欢在夜深人静时听音乐——这就是梅子涵。

您是怎样走上儿童文学创作之路的?

1979年我在大学时发表了一部《马老师喜欢的》,获得江苏省1957-1979年文学作品一等奖,这成为我的转折点。以后就一直写儿童文学。

从事儿童文学的创作是受过什么影响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影响,来自很个人的灵感。想写这样一个故事,就写了。我塑造了一个理想当中的老师。一般地,每一个老师来了,又走了,大家都知道他最喜欢哪个学生。但是没人这么评价马老师,大家都觉得马老师最喜欢自己。马老师很公平地对待一个永远不能平反的学生,像太阳一样,只要能照到的地方都照亮了,而不是说想照哪里或不想照哪里。我写的这部作品,在当时看思想是很超前的,那时候是伤痕文学时期,很多文学作品的主人公都是受过苦难的。

您怎么评价自己的作品?

我写作历来是很认真的,我不求“满天飞”的数量,但每一部作品都争取写到我当时的最高水准。我不觉得我的作品很完美,但肯定不会立刻成为废纸一堆。我近几年的作品比较幽默,我是在一种幽默的精神状态里写作的,我有时候对我的读者说“我知道你读了以后会笑的”,结果话没说完他就笑起来了。

生活中您也很幽默吧?

对,平时也这样,幽默是我的生命状态,不需要培养。

那您现在读些什么书?

我读书比较多,没有明确计划,什么好书都读。

作为中国版的《芝麻街》的首席作家,您有什么体会吗?

《芝麻街》是世界上最有名的儿童电视,1969年创办。那时我在农场当砖瓦工人,不是多加了煤就是少加煤,总烧些不合格的砖块,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事儿;也从来没想过27年后自己跟这事情建立某种联系。当我第一次走进位于纽约林肯艺术中心对面的CTW,心里很有感触。

这个节目使我学到很多东西,比如怎么为儿童写,怎么让儿童高兴阅读。这个节目每天一集,每集一个小时,都是新内容。他们为了让儿童喜欢,费尽心思,集中了各路英雄、专家,在合作的过程中他们对艺术精益求精的工作精神很让人佩服。他们会通过测试了解儿童喜欢的程度,每一部片子出来,先试播,修改后再正式播出。

您认为儿童文学的“魅力”包括哪些?所谓的“好”有什么标准?

我的认识是,好的儿童文学很有趣,有幽默感、想象力,有内在的美,不是外在的、表面的、文词的、语言的美,不是直接写美的事物,春天啊、花草啊,这是很浮浅的美。本身不是美的东西,也能写得很美。也可以写苦难、并不幸福的生活,但是同样应该写得有趣。有趣是儿童文学写作审美的、生命的需要。《木偶奇遇记》其实写的是受难记,这个过程是一个凤凰涅?、脱胎换骨的过程,但写出来很有趣,有幽默感。契诃夫的《凡卡》,内容写得很沉重,但不乏幽默感。结尾时凡卡只在信封上写“乡下爷爷收”,看完后让人憋不住笑。这笑并不会冲淡对凡卡的同情,只会帮助你更有趣地记住小说故事本身。美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想象力也是一种美,真正优秀的儿童文学是有指标的,这些指标甚至可以去量化。有人认为文学不能用共同的标准来衡量,其实是有些共同点可以把握的,尤其是儿童文学。

您认为目前我国的儿童文学有哪些成败得失?

我国的儿童文学进入新时期以后发展非常快,可以说是我国有儿童文学以来最好的时期,出现了很多的优秀作品。我觉得新时期儿童文学最大的一个成功,就是由于老一辈作家亲切的带领,由于几代作家的共同努力,使我们的儿童文学真正回到文学的位置上。但仅仅回到文学的位置还不够,需要进一步使它儿童化。因为儿童文学是给儿童读的,当一个儿童文学作家,不能照着镜子独舞,而不管儿童喜不喜欢。作为儿童文学作家和出版社,的确应注意研究儿童文学的阅读、审美和接受,这样才可以使自己的作品深受欢迎。如果一个儿童文学作家写出的作品,儿童不喜欢看,那么你再认为它好,再认为自己独舞多么美,那也不能算是成功。我觉得我国的儿童文学真正成熟,是在下一个世纪。

那么您认为新世纪的儿童文学应该是怎样的?

新世纪的儿童文学一定是以超凡的想象力和幽默感作为基本的存在条件的。我坚信它们是儿童文学的两个翅膀,儿童文学因此才可以高高地飞翔。儿童文学因此才可能成为一只大鸟。

在新的世纪里,为儿童们写作的人,一定会认识到,它们的基本的读者,主要的读者,是那些很小的小孩,和那些在上着小学的小孩。他们不会再去那么忘情地写什么少年小说。他们会知道,对于一个儿童文学作家来说,他的才能就是能写出阅读儿童文学的儿童们喜欢的故事,而不是其他。这不是说在儿童文学里需要排除掉少年小说这个层次,而是说少年小说不是儿童文学的基础和主流。我们不能把主要精力放在虚拟的读者层次上。搞清楚并且解决什么是儿童文学的基础、主流层次,对于儿童文学的发展是意义重大的。

您怎么评价我国的儿童文学作家?

我国的确有很多很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家,有文学才能甚至有天才,他们为我国的儿童写了很多有趣味的、感人的作品,比如郑渊洁。郑渊洁不见了,但是他的童话在常销着。他的皮皮鲁之类是飞快诞生飞快家喻户晓的。在整个新时期儿童文学中,一个作家的作品,一个作品中的形象,获得如此广泛流传的,到现在,郑渊洁仍是第一。再比如曹文轩、秦文君、孙幼军、金波、陈丹燕、彭懿、郑春华、汤素兰、杨红樱,另外还有更年轻的像殷健灵、张洁、葛竞等等。其中有很多作品不但在儿童文学中有影响,在整个文学界都得到很高的评价,很多作家在世界上都很有影响,在港台一再地获奖、作品一再地出版。

您现在写些什么?

我的主要位置是少年小说,同时给低幼儿童和小学生们写一些他们喜欢的故事。最近出版了一套“冠冠图书”,《李拉尔的故事系列》第二集已经进入出版过程,我还主编了一套21世纪出版社的“很好玩图书”,为希望出版社创作的“大拇指图书”也在出版当中。您会一直这样为孩子们写下去吗?

大概没什么问题。一般地,到了一定年纪就不太容易写出好作品了,这是作家普遍的现象。但是我希望自己写作生命能长一点。我很欣赏英国作家格林,80岁的时候还能写出最好的作品。一切的活动包括写作,都是在生命鼓动下做的。这不是凭空可以做到的,需要阅读,需要对生活充满激情。

与梅子涵的交谈轻松而愉快,这位上海师范大学的中文系教授,以一种平静温和的嗓音娓娓道着他的创作、他对于中国儿童文学的评价,坦率、深刻、独到甚至有些犀利。但是他提出的见解,不能不引起我们的作家、出版社以及编者和共同关注儿童文学的读者的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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