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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文学才俊相聚清华

2002-10-30 来源:中华读书报 本报记者 赵晋华 我有话说
1988年8月,《文艺报》曾经登载了批评家李陀的一篇文章——《昔日顽童今何在?》,就“文学正进入低潮的叹息和低语”的状况进行批评,他说:贬斥或者轻视一两年来文学创作成绩的风气,是以讹传讹的结果,而一场新的文学革命已经剧烈地改变了、并且继续在改变着中国当代文学的面貌。此时,一批更为活跃的“新作家”已登上文坛并大显身手,但一批在1985年文学革命中成长起来的批评家,“他们似乎一下子衰老下来,似乎一下子就从一群顽童跃进成为一群老头儿。”当年一种形象的比喻,十几年后似乎从外貌上看正成为事实。10月19日至20日,由清华大学中文系主办的“清华当代文学与文化研究研讨会”在中文系会议室召开,与会代表洪子诚、李陀、韩少功、王晓明、黄子平、陈思和、蔡翔、南帆、格非、王中忱、丁帆等或白发苍苍,或些许白发,真的脱离了昔日“顽童”的身影,而与白发共生的是今天卓著的学术、创作成果和名目繁多的各种职务。

文学批评和文学研究的重心在90年代已经转移到大学里来以及所存在的问题

黄子平先生以他一贯不动声色的幽默说自己是80年代人,而且又是香港人,从时间、空间上都属于边缘,当他从电话中得知与会者的名单时,觉得都是80年代那些意气风发、现在头发白了的人,所以很怀疑这个研讨会开成一个“怀旧”的会。但其实不然,与会的学者从一开始就将话题关注到文学期刊虽然还存在,还在起作用,但文学研究和文学批评的重心逐渐在向大学里转移的事实,因为现在很多大学有相应的课程,有博士和硕士的培养,还有很多大学设立了相应的研究机构,这比起80年代文学研究和文学批评的情况,形势有很大的改变,使得文学研究和文学批评非常活跃,好像各种各样的研究成果和批评文章数量非常大,这是80年代所不能比的。洪子诚先生首先声明,他认为60岁以上的人都应该退出当代文学研究,因为自己好多作品都没有看,主要是没有精力,另外也没有很大的兴趣。从目前中国当代文学创作、评论的整个格局看,好像有几个路子:一个是作协系统,包括组织的活动和评奖;大学也有强大的体制来规范你的学术思路和研究方向,比如审报课题的经费,起点是7万多,重点项目是十几万,这很容易使人动心;当代文化和文学研究问题,国外学者的影响是很强大的,应该对此有所清理。

王晓明先生认为,从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当时的作家协会系统,包括作家协会的杂志、编辑部,中国文学领域里最活跃的思想都是从那里出来的,当时的大学比较沉闷、保守,因此当时最重要的批评家也都是从作协系统里出来的,他在上海有个感受,作协开的会是当时最活跃的,但20年之后,情况发生了很大变化,原因当然很多。在90年代,文学研究和批评的重心转到大学里来,问题也很大,学术体制像一张网一样,在不经意间,我们处在一种新的局面里。你个人和你的专业都有一层层的等级,与此配套的两个东西是学术研究基金的申请和学术评奖,另外加上“核心期刊”,这些方面互相配合,所有这一切都归结到每个教师的工资和住房,和你的物质利益直接相关。这一切对学术影响很大,很可能导致大学里文学研究的平庸而且陈腐。南帆先生补充说,自己虽然在社科院工作,也在大学里教点课,非常同情大学里的老师,他们应付检查团是极为苦恼的,评硕士点、博士点、各种研究中心……,他们似乎每时每刻都在接待检查团,这一切都在学术体制的建设的名义之下。这种学术体制的建设有必要性的一面,至少在动机上是重要的,但目前也暴露出负面效应,学术研究的空间被缩小,量化的节奏和学术思想的节奏可能完全是不吻合的。

黄子平对此的发言是:各位就大学的体制化所讲到的,在香港早就实现了,香港历来如此,而且愈演愈烈,所以我对内地的情况不感惊讶。我刚刚应付了一个非常严重的检查团,名目翻译过来叫“教学过程的质量检查”,香港各大学都非常的紧张,提前一个月就放完暑假开学,大家连续地彩排、串口供,来了三个洋人来考察我们中文系的研究生培养工作,我们从香港立法局请了一个很好的同声翻译,把我们中文系的各种程序翻译给这三个洋人审核。就这个问题来说,已经是“环球同此凉热”,所以我现在关心的是,文学批评、文化研究的功能和目标就是要在这样一个空间里做自己的事情。学院之所以成为文学批评和文化研究的重镇,就因为它不断有新的学生进来。我现在倒是想稍微振作一下,看看希望在哪里,空间在哪里,还能做些什么。

当代作家的苦恼和困惑以及需要寻找什么样的新的动力

陈思和先生表示,在90年代文学研究和批评的重心转移到大学里来,因为市场经济对学院的冲击比较少,学院里毕竟还有一些规范,学院和纯文学期刊的结合可能是个更好的方式,我们经常建议把当代文学的讨论会放到大学里去开。复旦大学和上海大学连续开过几次会都是在大学里开,主要的听众是学校里的学生,请部分比较好的报刊的记者来参加,重点不在于宣传作品好不好,而在于理论上、艺术上的探讨,这也许会成为一种批评的形式,除了批评以外,还可以从创作本身展开。

有评论家指出,目前的会议质量不能令人满意,走形式的多,认真讨论问题的少。尤其作家凑在一起,害羞讨论创作,而说一些诸如股票、房子、版税、足球或者更乱七八糟的事。韩少功先生说:现在文学写作是否还能提供一些有意思的话题,变成了一个大家都很忧虑的事情。有时我想,是否我们要求太高了,老是想不断革命,老是充满着激情,处于创作的巅峰状态,但看看历史的话,这样的时期其实是很少的,大部分时期都是处于无力的时代,人文理性对社会的改变、对人间的不平处于一种无力的状态,它解释不了许多东西,也推动不了许多东西。从历史上看,文学批评和文学创作曾经很辉煌、令人激动的时期也是很少的,大部分时期文艺也是一种娱乐的东西,宋代知识分子普遍看不起文艺,朱熹他们都觉得写诗是下流的事情,陆游写了几首诗后来都表示很不好意思,就好像今天的作家、学者客串写电视剧赚钱一样,觉得不好意思。外来思潮的影响,从80年代始,一直可以上溯到“五四”,这百年来对文艺家特别的尊重,称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确实作家和批评家也提供了很多观察中国的新的方式、新的角度,提出了新的看法,“五四”时期写小人物,写车夫、写保姆都成为大的文化事件,但这类事情在历史上是非常短暂的,在历史长河中就那么几块。我们看欧洲的历史,文艺变成一个非常严肃的、崇高的、对社会精神有建设性的、有感召力的也就是18、19世纪这段时期。我们期待文学创作和批评提供一种新的价值判断,实现一种革命性的转换,对社会有一种建设性的作用,我们要考虑到它在什么条件下可能出现这种东西。回顾历史,有时是因为外来思潮的输入,有时是因为社会本身发生一种大的变革,有时是因为技术条件的出现,(比如印刷、纸张、电影的出现)当这些条件都不太具备的时候,文学是会有一个相当沉闷的时期存在,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因此我们要做不同的准备,估计到做事情的难度。作家们也是很苦恼的,一些作家还是想做很多事情,但常常会感到很多障碍,甚至不知道这些障碍来自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怎么去克服。作家们找不到新的思想的动力,也找不到新的解释生活的一种方法,一个角度。

格非先生对上述各位的发言,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说,福楼拜、乔伊斯对未来的文学和文化发展做了很多预测,福楼拜在资本主义成熟的时候,他感觉到非常郁闷。他认为在未来的世界中,在文学中投入的热情越多,你写得越好,那么你在市场里所占的份额就会越小,这是福楼拜很早就对世界的了解。中国对畅销书的评价系统和日本、西方有很大的不同。在西方,尤其是在日本,一个作家的发行量上百万册,很可能被认为是个坏作家,这个概念是分得很清楚的。南美洲的文学是个整体性的文学,南美洲的作家基本上是从超现实主义起家的,在发展过程中他们也开始尝试一种完全不同于西方的文体,一种整体性的方法,所以整体性的问题不能解决的话,局部的问题也不能解决。谈到中国作家的困惑,最大的困惑就是原来支撑作家的那些激情,现在已经被抽空了,没有新的力量来支撑,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的话,在技巧上、形式上做任何努力都没有意义,实际上还是需要重新找到一个动力。

80年代的作家,各种职业的人都有,而现在写作的主体在转移,主要是大学生。蔡翔指出,从这些年轻人的作品来看,叙述语言发展得很快,但不会描述,没有细节。从“细节”这个切口切进去,其实这里有很大的问题,无论是社会现实带来的阅读习惯的改变,还是网络写作对年轻一代的影响,还是80年代的文学批评在文学观念上和理论观念上带来的后遗症,都使得年轻人的写作往往忽视“细节”,语言流畅,但很令人满意的作品不多。

有没有理想的文学教育

三联书店《读书》杂志听说这一批文学界才俊相聚清华大学,马上闻风而动,主编黄平率领他那支精锐的编辑队伍(吴彬、贾宝兰、叶彤、孟晖)在最后一天和与会代表举行了一个座谈会,主题是谈谈“当代文学的教育问题”。

南帆说自己的孩子最不爱上语文课是使他深感痛苦的一件事;韩少功说,文学是否适合教学值得讨论,因为文学本身所具有的多义性,想象、读解、体验的空间,而教学要用中心思想、段落大意来得出标准化的结果,扼杀了文学的多义性。现在的时代是一个追求利益、比拼实力的时代,文学所提供的价值观和一个实利时代是格格不入的。黄平发问:文学是否还能成为普通人的一种生活方式而不止是教文人的手段?黄子平在台北的公共汽车上看到挂的很多诗,很抒情的,和交通安全有点关系,用诗的形式标点出来。并听说法国的地铁里挂满了当代诗人的诗,这大概也是一种文学在当代如何生存的策略。葛兆光指出,各位都是搞文学的,所以会把自己对文学的理解带到大学、中学教育里去,但需要区别的是,语文和文学实际上现在已经是两回事了,中学是语文,而不是文学,大学才会有文学课,这里面是有很大差别的。中学的语文,在本质上和数、理、化是没有区别的,包括教生字、生词、分段落大意、中心思想,它实际已经将文学转化成知识性的、可以计量、可以重复、可以考试的这么一种东西,在这点要区分开,否则就不能谈文学教育的问题。黄子平认为,文学教育若不从中、小学开始,到大学就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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