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glish

《巅峰对决》:猛志固常在

2008-01-23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李锐 我有话说
平生第一次阅读这样的一部长篇小说:父亲去世了,由儿子来接续父亲没有完成的故事。钟道新、钟小骏父子两人合力完成的长篇小说《巅峰对决》,是一个见证,与其说它见证了生活的子承父业,不如说它见证了文学的前
仆后继。

几个月前道新因为心脏病突发猝然去世,《巅峰对决》也在第十五章拦腰而断。那一刻“手提电脑打开着,写字台上大量有关法律、法医、心理学的书籍、笔记、案例资料摊开着,电脑屏幕上,是这部长篇小说的第15章,小说正写到数条线索激烈纠缠,国际市场期货交易的鏖战、银行抢劫案、多年前军工厂的血案真相渐次浮现,生和死的对峙,爱与恨的交织的关键而精彩的时刻,可是,这一切的一切,我们只能想象了……”(《收获》长篇专号2007秋冬卷编者按)就像一条滔滔的河突然渴死在大漠之中,谁也不知它去向何方。但是,几个月后,小骏为了父亲的遗著出版,含悲执笔,续写6章,终于让读者看到一部完整的《巅峰对决》。经验告诉我们,鉴于种种的限制,长篇小说的续写是一件很难做好的事情。但公允地说,钟小骏的续写是成功的。更何况,这还是他第一次公开发表自己的文字。想想夜深人静的时候,那间曾经突然沉寂的书房里又响起键盘滴滴嗒嗒的敲击声,空白的屏幕上生和死的对峙,爱与恨的交织再次掀起波澜,不由得怦然心动。

人人都说书生文弱,人人都说书房清静。

可是眼前的这一幕,眼前这前仆后继的一幕,分明让人看到了绝不亚于铁血沙场的悲壮。

生活里的钟道新抽烟,好酒,爱棋,喜欢结交各路朋友,喜欢餐桌上的谈天说地,对朋友古道热肠,颇有些仗义疏财的豪爽。但是小说里的钟道新却是冷静、清醒,永远保持感情的节制,很少直抒胸臆,冷眼看世几乎是他的精神盾牌和感情面具。钟道新擅长写知识型的人物,精彩的情节,简练的语言,机智的对话,丰富的知识信息,信手拈来的引经据典,直接而急迫的社会矛盾揭示等等鲜明的特点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他独特的风格。看他写的电视剧,有的时候甚至不用看屏幕,只听演员的对话就知道这是钟道新的手笔。“钟氏对话”成了他独此一家的名片。但是这一切,一直都被他很好地控制在冷眼看世的盾牌后面,尤其是他成名之后的作品,更是炉火纯青地冷眼看世。

但是,《巅峰对决》却给了我一个意外。在这部精彩的探案悬疑小说里,作者不但塑造了一位勇于献身的英雄,更表达了一种道德的理想和人生的激情。

《巅峰对决》的主人公叫邢天。生活中的邢天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物,普通到几乎是个失败者。“二十年里,从外部看去他除发表了几篇有关犯罪心理研究的文章,经历了一场失败的婚姻外,几乎一事无成。”儿子的学费,房子的“月供”让靠工资过日子的邢天捉襟见肘。但是,机会总是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的。在二十年的闲置之后,邢天终于担任了公安局刑事侦察处心理侦察室的主任。从此,邢天一方面要和形形色色的罪犯斗智斗勇,一方面还要重新收拾自己破裂的家庭。邢天的本职工作就是用自己的心理学专业知识面对犯罪,描画心理图像,应付突发事件。在一次又一次的描画之后,邢天所看到的都是丑恶和罪行,都是金钱和贪婪的深渊。连他自己的婚姻失败也是笼罩在金钱和贪欲的阴影之下。这让他不能不深感于世道的龌龊,深感于这龌龊对人心的淹没,不能不深感于铲除对于淹没的无力。但是,就是这么一个天天和罪恶打交道的人,却保持了强烈的人本主义的情怀,一定要把自己对生命的尊重遍及天下万物;一定要坚持“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的道德理想。作为一个擅长分析别人的专家,邢天对自己的处境看得格外分明,他知道自己注定了将要在理想中坎坷不平地生活。和那些惊心动魄的侦破相比,和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英雄行为相比,我倒是更喜欢看邢天家庭生活的甜酸苦辣,看他个人感情的冲动与忍隐。作为父亲、丈夫和情人,他处处流露出慈爱、宽容、豁达、强烈的责任感,流露出对自己的克制和牺牲,这一切会让你看到一个温暖善良的人,看到一种由衷的爱意。而这,却正是我们身边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最为缺乏也最为宝贵的。这一切也正折射出了一个古道热肠的钟道新。

以田园诗名传天下的陶渊明,在读了《山海经》之后,也曾发出过黄钟大吕的浩叹:

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我在想,这部长篇小说的主角叫邢天恐怕不止是一种巧合。虽然“邢”“刑”二字写法不同,但是,在古汉语里同音异体字常常是可以替换的。《山海经》里那个被砍了头的刑天,却拼了死命照旧以乳为眼,以脐为口,挥舞着手里的盾牌和斧头力战不止。那是一个怒目金刚般的勇者,那是一个连死也奈何不了的英雄。仔细想想,陶渊明的这两句诗,倒是很可以拿来当作写作者的自画像。爬格子的笔耕者每天每日,在自己的书房里默默无声地衔字填海,在无声无息的清静背后,在看似文弱的内心深处,却汹涌着宁折不弯的猛志。

在钟道新自己家的书房里发生的前仆后继就是最好的证明。

道新在天有知将是莫大的慰藉。

《巅峰对决》,钟道新、钟小骏著,湖南文艺出版社2008年1月第一版,32.00元

手机光明网

光明网版权所有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网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