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阐释与过度阐释

2009-05-13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黄晓峰(《东方早报》“上海书评”记者) 我有话说
有些时候,很多领域的年度事件往往在年初就已经被认定了。当出版界盘点2008年时不无遗憾地指出没多少超级畅销书的时候,张爱玲的《小团圆》4月在内地出版,接着就是如高山流水,横扫千军,按照书评人黄集伟的说法:“《小
团圆》出版是2009年贵圈儿第一季度乃至全年很重要的文化事件。”索隐及反索隐派,抢购或者拒看、拒评,热气腾腾。惭愧得很,我没有读过张爱玲的任何一部作品,现在当然更不敢看了,关于张爱玲,只知道她的一句名言:“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

随着张爱玲其他未刊作品的出版,相信索隐及反索隐还将继续。另一个始终没有降温过的“被索隐”的靶子是《红楼梦》,十年砍柴在《闲话水浒》之后,今年又出了一本《闲话红楼》,副标题是“大观园的后门通梁山”,显然,作者走的还是用政治实践解读的路子。当然,《红楼梦》中的政治斗争一点也不少,而且,红楼人在政治、职场、风月争斗中对于人性精微之处的把握,明显比《水浒传》里那些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绿林好汉要强得多。就像作者在后记中所说的:“我们关注大观园,我们更关注大观园以外的世界。”他在分析红楼人的各种斗争时,照例引入了历史与现实中的真实事件来具体说明。这也是目前解读经典名著的热门方法,读书当然不能忽略了窗外事,可是,如果每次阅读都要条件反射式地从家国身世一直联想到职场斗争,阅读的乐趣可能多多少少要被削弱了。

朱乃诚的《中华龙――起源和形成》(三联书店2009年4月第一版),阐述的是神话传说中的动物――龙,除了文献记载之外,龙的早期形象及原型更多地要依赖于考古发现。在神话研究中,关于龙的起源可能是最热闹的话题了,对其原型就至少有十余种说法。作者在本书中通过对考古发掘中龙的形象的分析,否定了目前盛行的红山文化“玉猪龙”的说法,提出龙的原型是鳄鱼。这虽然不是新说,但是与神话学家、文化人类学家的研究方法不同,作者完全限定在考古材料的分析上,几乎没有引用传世文献的记载。这当然是作者刻意为之,因为一旦牵涉到文献记载,必然歧义分出。不过,在考古实物的基础上研究神话,还是要经过从物质到观念的跨越,未必就没有歧义。单单说考古实物上所谓龙的形象究竟像什么动物,恐怕就难于统一。已故著名考古学家张光直先生对于神话就很有研究,不过,他认为研究神话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志同道合的人多,可以互相切磋琢磨;坏处是写起来战战兢兢,牵涉不少人的‘本行’,挑错的人就多。”作者认为中华龙文化的起源在商之前,但是在商之前“执玉帛者万国”,这些分布在各处的小国又是如何将龙文化的意识统一起来的?相信对此有研究且志同而道不合的人一定不会少。

不仅仅是神话,只要是关乎夏商周三代的历史、思想、文化等的研究,一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首先是传世文献材料的缺乏,其次就是出土文献不断被发现,还有就是西方学界的研究方法不断被引进,方法和材料都在不断更新,不少原本已被坐实的定论也会被推翻。《战争与国家形成:春秋战国与近代早期欧洲之比较》([美]许田波著,徐进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4月第一版)就是一本运用国际政治学方法进行历史比较研究的著作。我们一直熟知的是,秦灭六国,结束了数百年春秋战国时期的分裂状态,建立了专制的中央集权帝国;与这种统一形成对比的是,欧洲中世纪以来一直保持着分裂且互相制衡的状态,并发育出公民社会与宪政结构。作者许田波认为,能够很好地解释西方近代国家、社会形成的国际政治关系中的制衡逻辑,在解释中国的春秋战国时期却是失效的,在遥远而古老的东方,真正占上风的支配逻辑,也就是说,称霸而不是和平共处才是当时的主旋律。当然,欧洲人也不那么清白,充斥在《战国策》中的各种尔虞我诈的阴谋诡计,欧洲中世纪的那些君主、贵族一点也没少用,大家是半斤八两。只是春秋战国时期各诸侯国为了生存,采取的是增强行政能力来动员战争物资的“自强型改革”,而西欧各国采用的是依靠贸易等中间资源来动员战争资源的“自弱型改革”,两者从此分道扬镳,走上各自的发展道路。也许是有点遗憾吧,作者觉得如果不是改革模式的差别,自由民主之根未必就是西方世界所独有的。不过联想到韦伯关于社会精神气质对政治体制的影响,我们也许会想到另一个说法:中国古人一直念兹在兹的是天下意识,而不是国家意识。对过往历史的解释,我们似乎永远在西方中心主义与民族主义的纠结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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