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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讲、研究与方法

2009-11-04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赵园 我有话说
几年前,出版演讲录一度像是成了风气。为这风气所鼓动,我也试着将在高校及其他处的演讲整理出来,却终于放弃了――那是一些书面化的“演讲稿”,不但拟之于前,且反复修改增补于后。也曾发表过几篇“录音整理稿”,无不经了事后的润色,只能称之为“仿演讲体”。既然不能忍受口语的?嗦、为演讲这种场合必不可少的废话
闲话东拉西扯、随机的“生发”,也就不能不牺牲了文字间的“现场性”。于是重新设计,就有了这样的一本小书。

本书的前一组文章,仍然以明清之际为时段,分别由几个较为具体的方面,讨论关于历史的想象与叙述:《瞬间》处理是关于事件的叙述,《忠臣・遗民》讨论关于人物的叙述,《废园》则梳理某种象征隐喻在这一时段历史叙述中的运用。后一组文章是上述讨论的继续与延伸,而以明清直至当代有关元、明、清的叙事史学为分析材料。两组文章所取材料不尽同,讨论的问题却有贯通且前后呼应。无论“想象”还是“叙述”,都非文学的专利。“叙述”之为课题,固然不只与文学、史学有关,“想象”作为能力,也非为文学者专擅;在本书的讨论中,更涉及精神史、心态史的层面,有思想史与其他学科的交集。

前此我关于明清之际的论述主要凭借文集。明清间的野史,近人的叙事史学的著作,写作本书时才集中地阅读。也因了这一番读史,更体会到了叙述之难,真切地感到了一代代知识人、学人寻求“历史真相”的艰苦努力。不能直接阅读外文原著,也仍尽我所能地读了几种国外汉学著作的译本。我感兴趣的,当然是那些不同背景的学者想象古代中国、想象明代、想象明清之际的方式,尤其这种想象中陌生的方面。如若没有丰富的差异,这项研究会令我感到索然无味的吧。

明初的社会、政治面貌,要由元末以至有元一代来解释。除了某些具体的制度设施,那个延续近一个世纪之久的朝代将什么留在了后续的历史中,并不那么清楚。对于元代,我却只能小心翼翼地“触碰”。事实上关于元明之际,前此已略有触及――明人与元遗民、元儒有关的言论(《明清之际士大夫研究》下编第五章《遗民史述说》及该章附录《论许衡、刘因》)。说宋、说元,通常被明人作为言说自己的时代与自身命运的方式,有关的言论提供了深入明人的思想世界的线索。这些材料,无论治元史、还是治明代思想史者都不免会忽略。而“深入明人的思想世界”,是我所能为自己提出的任务。本书中的有关分析也仍然在这一方向:明人以至近人关于元代的记忆与想象。于此我关心的更是普遍的知识状况――我们往往无知而有坚固的成见,不惟对于元代如此。涉及宋、元,我的兴趣依然在朝代的衔接处。我尝试着由“明清之际”伸展开去,尽管更像是一种意向、姿势。我相信诸多“之际”均有研究、开发的价值,只是自己力有未逮罢了。

这本书的写作使我有机会由具体的研究课题中抽身,考虑一些诸如“方法”之类的问题,也借此反身回顾,将曾经的“研究”作为考察、批评的对象――自己的研究赖以进行的条件及其间的问题,是我长期以来有意无意地避免直接面对的。《寻找入口》一篇,回顾关于明清之际的思想史研究中寻找所谓“切入点”的过程,较之报告一项已经达到的结论,对于年轻的学人或更为有益。我一向缺少方法论方面的自觉;进行一项研究,也不大有“策略”方面的设计。正是“演讲”这种场合迫使我反刍。其实我更愿意告诉年轻学人的是,并没有什么现成的“路径”,你所应当做的,是面对难题,寻求自己的解决之道。附录中关于治学的两篇,更贴近学术工作中的个人经验――并非认为已有资格谈“经验”,只不过从事既久,总有愚者千虑之一得,或可与人分享的意思,也可证我与本来的专业(即中国现代文学)并没有失却联系:“杂谈”的某种针对性,多少也因演讲所面对的,主要是从事中国现代文学专业的年轻人。

(本文为赵园著《想象与叙述》自序的前半部分,人民文学出版社新近出版,题目为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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