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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商业化写作的一个文本

2001-08-15 来源:光明日报 滕云 我有话说

时至今日,对文学兼具审美属性与商业属性这一点,恐怕已无人置疑。当然人们的主张与操作也有差异,那就是在审美和商业效益上或重或轻。从当前文学态势看,纯文学性的文本与操作,是并不占强势的。

严歌苓旅寓商业文化、市场文化最发达的美国,然而她的新书《无出路咖啡馆》,却是一部纯文学作品,既非俗文学亦非商化文学。

作品中第一人称主人公“我”原是一位中国女作家,现时身份是留美学生。按照当下潮流的写作思路,文心若与商心共,是要有上市意识的。如果严歌苓打留学生文学旗幡,举异域文学品牌,是最便利不过的事。但她不,她的新书里现在时态所写的确是“我”留学美国的亲历亲见,笔墨却很少落在学校、课堂、师生群。作为核心情节的不是留学生活本身,而是“我”与美国青年外交官安德烈的恋情;却又还不是恋情本身,而是这恋情招致了美国联邦调查局无休的干涉,使“我”精神上备受折磨。作品的这部分内容,与其说是“我”的留学生活,毋宁说是“我”遭遇的留学外生活。

让人思索的是,书中还有与留学生活相当疏离的另一部分情节,那就是关于“我”母亲的生活道路的故事,属于过去时态的国内生活场景。和书中两种时态生活场景的交织穿插相对应,人物世界也分为两组,现在时态人物组中“我”是主角和叙述者,过去时态人物组“我”是叙述者和潜主角,显主角则是“我”母亲。对这样一部其人物、故事的构成具有二元一体性结构特征的小说,如果我们只取一端,归类于留学生文学或异域文学,实在太勉强,我们该为它寻找别的命名。

那么它属于社会小说吗?书中现在时态情节故事,确有鲜明的社会批判性。请看里昂、王阿花这些有音乐、绘画秉赋的中美青年艺术家,却不得不在贫困线上为生存而苦苦挣扎;请看“无出路咖啡馆”里,日逐在半公开半地下地进行着人血买卖、人体器官买卖的情形;请看美国教授如何在女留学生申请奖学金时公然趁机作性骚扰;特别是请看美国联邦调查局的便衣特工,如何以“国家安全”为借口,每时每刻、无孔不入、肆无忌惮地践踏侵犯美国政府官员、普通公民、更不必说亚裔侨民、留学生的隐私权、婚恋权和其他基本人权……无疑,这部作品确有社会问题小说色彩。但细读之下,又觉得作者对美国社会现实的观察面止于一定范围,其社会批判深度也是在一定范围内的深度,例如对美国联邦调查局便衣特工的揭露性描写,出发点并不完全在作者的意识形态和政治信仰的倾向性,相当程度上是对维护人权和人的尊严的认知,因而社会观察与人性探寻是结合着的。

对作者的创作构思,我们还可以考虑在别的角度命名。例如从作者对“我”和“我”母亲这两组情爱故事的叙述设计看,这部作品似乎又颇有情爱小说倾向。母亲的故事是一个“对男性怀有雄心大志的女子”的故事。她16岁上挎个小包袱离家乡独闯南京上海,“一心一意想的,就是去擒一个有大本事的男人”。这个目标明确心计多端的小女子,先擒住的男人是靠做电影业发达的刘先生,后来遇到本事更大的男人解放军李师长。结果“我”母亲背叛刘先生投向李师长。刘先生黯然去国,李师长则丢了在部队的远大前程。“我”母亲野心无止境,“我”父母晚年对女儿讲述她的婚姻时流下两行老泪。“我”母亲对女儿的教诲是:蔑视小儿小女的两情相悦你亲我爱,“女人最大的成功是攻占一个本事大的男人”。她把女儿送出国,送上的是眼里一道狠狠的光:“丫头,看你的了!”

到了美国的女儿,演绎了与母亲有点相似又截然不同的故事。相似的是:“我”和母亲当年差不多,选择的婚恋对象是美国外交官安德烈,舍弃的是“艺术瘪三”里昂。此处的“我”,母亲是“附着在我身上”的。不同的是:作为现代知识女性,“我”认为女人的价值在自身而不在依靠男人操纵男人。艰难奋斗中的“我”不但拒绝了牧师太太们的救济,也拒绝了安德烈为爱“我”而作出辞去外交部职位的牺牲。无论是房东的善良,还是恋人的忠诚,只要他们把“我”看作需要他们救助的“从河上漂来的孩子”,“我”都不能忍受不能接受,不能放弃独立人格和自尊。“我”的这场情爱以失败告终,但这却是“我”所持守的人的尊严的胜利。“我”母亲的情爱,用母亲的人性价值观衡量是胜利的,用“我”的人性价值观衡量则是失败的。母女俩的情爱故事,表面上互不关涉,实际却彼此映衬扭结着,交接点就是对爱情与人生、爱情与人性的观照。从这一视角看,这部作品定义为着重剖析人性,张扬人性,揭示人生与情爱的人性底蕴的文学,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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