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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岁寄语

2002-01-30 来源:光明日报 钟敬文 我有话说

在医院养病多日,每天不是吊瓶打点滴,就是打针吃药,看起来煞是严重。其实,我自己心情很平静,头脑也十分清醒。百年人生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宛如昨日。总起来看,我这一辈子也就做过两件事:一是著文言志,二是教书育人。

我所言之志,是我个人的志,也是时代的需要。因此,当时每写了一篇什么,只觉得我是完成了一件任务,宣传了一个思想,说明了一个问题,从没想到要用来为自己派什么用场(诸如评职称、出文集之类)。至于教书育人,也就只想到不能误人子弟,要为国家、人民培养出有用之才。当年的工资顶多只能保证一日三餐、一件长衫、两袖清风。记得,老伴曾8年没为我添置过一件新衣。但我从未想过要为获得高薪而跳槽改行。当时的中国不是社会主义的,但许多人是以社会主义的思想,为未来的社会主义祖国而工作的,我以此而自豪。而我更敬佩那些为祖国、为革命事业而捐躯的先烈。多年前在石家庄凭吊革命烈士陵园时,曾写过一首诗,记得好像是:“勇以捐躯六十春,抚碑心事如泉涌,无计从君一叙论,灵山今日吊忠魂。”

今天的改革开放给我们的国家带来了勃勃生机,我所从事的民俗学研究也有了很大的发展,为此我很高兴。但是社会上人心不古的现象,却令人担忧。我和季羡林、张岱年等老朋友每谈起这些,总不免有些感慨。这也许是杞人忧天。一种思想要得到普遍的认同是需要时间的。当年孔老夫子游学讲道,曾被人讥笑为发痴,然而,后来儒学却在中国历史上起到了极为深远的作用。我愿学孔夫子,不怕人笑痴。解放后我一直在北师大教书。50年来,经过了风风雨雨,却仍然还待在这里。我坚持要求自己:能写点什么就写点什么,能教点什么就教点什么,反正是要尽可能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今年一百岁了,这里那里,许多朋友和学生都为我作寿。躬身自问,我钟某何德何能,岂敢如此惊动大家?大家这样做,也许就是因为我有这么点痴呆精神吧!

记得1991年参观孔庙时,也曾写过一首诗:“知其不可尚为之,此事旁人笑如痴,我说先生真智勇,拈斤论两是庸儿。”就让我以这首诗寄语新世纪的学人和学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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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记:去年12月25日下午到医院去看钟老,那天钟老精神挺好,见到我很高兴,就和我聊开了。我怕他老人家累着,但他说:“心中有话,不吐不快,你就让我说吧!”离开前我说:“伯伯,您今天谈得好极了,我回去整理下来,过几天拿来给您过目。”老人家高兴地点了点头。……而今天,我只能把这篇未及由钟老过目的记录稿奉献给大家了。

(编者注:立立即穆立立,为钟老的老友诗人穆木天和女作家彭慧之女、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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