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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芍药

2002-07-14 来源:光明日报 甘健 我有话说

那年,我以全县第三的成绩考入重点高中。

“女探花”的炫目光环笼罩我的周身,内心的优越感一日疯长一日,学习成了我生活的主要方式。除此之外,我很少与人打交道,亦不交友,所以我很孤独。

我在孤独中却关注着另一个女孩——玲。

当玲第一次撞入我的视线时,我听见了自己轻轻的叹息声,那是小说里才有的美啊!

美丽的玲脸上永远挂着笑,对周围的人毫不吝啬地挥洒。她没有烦恼,她热情,懂得生活,不会把所有的时间都投注到学习上。

不知道是机缘,还是班主任的刻意,我在第二学期和玲作了同桌。我本能地抗拒着这个与我“道不同不相与谋”的女孩。但终于,我没法拒绝玲那纯净友爱的微笑,甚至找不出一个嫉妒她的由头。我有的,她不在乎;她有的,我不具备。我曾为此在深夜的黑暗里失声痛哭。我日积月累自以为是的骄傲被玲叮叮当当的说笑轻轻击碎,从此不再作盛气凌人的女孩。

我做了玲的朋友。我用全部的热情投入到这场友谊中去,我相信它会地老天荒至死不渝。

学校那时兴放月假,一个月回家一次。玲对我说:“上我家看芍药吧,我家的芍药开了。”

玲的父亲是远近闻名的郎中,在那座小山的北麓种了一大块芍药。向阳的一边是清一色的花蕾,裹在羽状的绿叶里,被青葱的枝杆擎举着。另一半开得正旺,像一朵朵燃烧的火焰。

玲告诉我,父亲种芍药为了药用。为了保持根部的药性,必须在花将开未开之时将其摘掉。纵情开着的那一块是特意留给玲的,单纯为美而生而长而开而放的那一片粉红和紫红!

玲忘情地没入花丛中,十八岁少女巧笑倩兮的脸蛋衬着大红花朵的画面就那么深深定格在我脑海里,成为记忆中关于美的最直观最完美的注脚。

日子在平静中流淌,快乐相伴相随。

高三最后一期,玲突然离校,因为生病。第二个月假我毅然选择去看玲。我先去了那块芍药地,它对我和玲而言具有某种象征的意义。

初夏的骄阳下,所有的芍药正肆意地无助地怒放着,开得人心慌。玲的父亲为什么来不及摘除呢?花的盛开是否已耗尽根部的元气?像流星,绽放的背后就是死亡啊!

我狂奔到玲家。玲的父亲说,玲在挣扎了十多天后终于离去,嘴里叨叨念念着我的名字。

我不相信这会是事实。美丽的玲为何就这么匆匆而逝?她短暂的生命难道只是一截唯美的历程?死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知道自己正经历某种变化。玲留在我生命中的深深刻痕对我是一种启示一种提醒。没有什么比死亡更能让人悟道。哦,玲。

我又重回那片芍药地,已经有蝴蝶在花间翩跹。恍惚中记起张爱玲薄命的红颜知己炎樱的一句话:每只蝴蝶都是花的灵魂,回来寻找她自己。可是我觉得每一朵芍药都是玲的芳魂,固执地绽放,固执地想要留住生命的美丽。

玲,让我们年年岁岁相约此地,共同诉说生命和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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