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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有限 笑声永恒

2002-09-04 来源:光明日报 本报记者 唐湘岳、夏斐 我有话说

采访夏雨田是一件幸福又痛苦的事情。你会不知不觉被他幽默的语言,幽默的人生态度所吸引所感染,但他的病还很重,只要讲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体力不支,我们只好分若干次对他进行采访,每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都在创作新的节目。他说——

不为名利所累

人为什么活着,应该怎样活着的问题,时刻伴随着你。活着就需要回答。战争年代,生死关摆在面前。和平时期,生死关不突出了,而公私关、名利关、金钱关、荣辱关、苦乐关、幸福关却逼你亮相。有了正确的人生观才能够“过关斩将”。有一些人就败在了“实惠主义”上面。我们维护正当的个人利益,但反对损人利己、损公肥私的个人主义。实惠主义就是个人主义一个时髦的新名词。

实惠还经常与名利联系在一块。对于那些为祖国作出突出贡献的人,人民总是慷慨地给其以名以利,但不能向人民索取名利,讨价还价。我们作出一点成绩是因为党的培养,人民的哺育,这不是套话,是实话。我写过朱伯儒的节目,却不感人,我向朱伯儒请教,为什么艺术的朱伯儒还不如生活的朱伯儒。他没有正面回答,却又一次重复了他的那句名言:“我是山上一棵草。”他把集体与个人的关系比作大山与小草。我悟出我那个作品不成功的原因之一,就是脱离了大山而孤立地表现小草,自然就缺乏感染力。而实惠主义者信奉的格言是:“我是山上一棵草,大山再高没我高,不是我长在这高山上,高山变成土包包。”这就是本末倒置。

现在有个说法:别活得太累。我以为这话可以理解成:人活着,不要为名利所累,为私欲所累,为各种逆境与挫折所累。我不觉得名人就比普通人高明。作家,明星,大腕,声誉鹊起,那本是工作性质带来的。你瞧吧,一发表作品就署上某某某的名字,一报幕又念着某某某的名字,这样还会流传不开吗?清洁工起早贪黑扫净了马路,但行人并没有看见他们在马路上写下自己的雅号;住进新房的人也无从考察砌砖师傅的台甫;而厨师更不把尊姓大名刻在粉蒸肉和三鲜豆皮上。别人为社会付出了多少默默无闻的劳动,自己分工搞文艺,究竟哪点比别人高贵、光荣些呢?

我认识一个大学教师叫刘晨晖,他出国进修用短短两年的时间,走完了别人需要五年才能走完的路程,发表了多篇高水平的论文,获得了博士学位。金钱名誉包围了他,有人用高薪聘请他留在国外当教授、当顾问,但他坚定地回答:“自然科学没有祖国,但科学家有祖国!”他义无反顾回国创业。人民欢迎他,也有人讽刺他,给他写信,附上一个方程式让他解:3-X=5。他开始不懂是什么意思,后来明白了,依此方程,X=-2,意思是说他从国外回来,名和利两方面都是负数。我问他的想法。他说:“名与利是正数还是负数我没考虑过,但作为一个党和人民培养的科学家,对祖国的贡献,只能是正数,绝不能是负数!”这样的知识分子形象,难道不值得我们尽情歌颂吗。我自己也从这些先进人物身上汲取了力量。

寻找笑声

笑是一种审美效果,幽默、滑稽、喜剧,它的美感特征都是笑。生活中有高尚的笑也有卑微的笑;有深刻的笑,也有浅薄的笑;有有益的笑,也有无益甚至有害的笑。有段相声,批评某些人语言不美,话必称他妈的,一口气罗列了几十个他妈的。过后有观众评论:这段“他妈的”,真他妈过瘾!对语言糟粕不但不反感,反而津津乐道。笑过之后究竟起了什么作用呢。

一个“麻木司机”(武汉称载人三轮车为“麻木”)对我说:“您是写相声的夏雨田吧,我向你反映点笑料,写个段子讽刺讽刺。”他反映的是公民道德的问题。我就想,普通的麻木司机眼光这样敏锐,我们这些号称人类灵魂工程师的文艺工作者,更没有理由麻木不仁。

你要寻找笑声吗?那么你就去找不协调。喜剧引人发笑就是把观众带进了形形色色的不协调之中。听一位处长打电话:“喂,老张吗?我老李呀,关于我儿子分房子的问题,靠老兄多关照喽!至于你姑娘的工作安排我心里有数。本来今天下午我要亲自去联系的,不巧有任务,部里要我明天给机关同志上党课,讲端正党风的问题,我得准备一下。明天上午我先讲党课,下午就去跑你姑娘的事……”大家笑了吧。为什么?不协调呀!不协调就是矛盾。生活中充满了矛盾。内容与形式,动机与效果,真与假,美与丑,爱与恨,正确与谬误……当你用喜剧的特殊手法揭露这种矛盾时,笑声也就迸发了。

在发挥相声的讽刺功能时,不能一味追求揭得大胆,笑得过瘾,特别是反映人民内部矛盾更需注意分寸,注意社会效果。这如同排球比赛中的重磅扣杀一样,如果力量过大,落点不准,打到了界外,不仅不能得分,反而失分。

在新时期,相声不应该只限于讽刺,只限于写阴暗面。生活中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那么多热气腾腾的景象,难道就与相声无缘吗?在花的世界里为什么只能写小虫?在阳光灿烂的蓝天下,为什么只能写阴影?我努力尝试用相声来表现新的人物,新的世界,虽然难度比较大,但这是时代的需要,人民的需要,也是相声发展的需要。

人生的本质是喜剧

有位哲人说,人的一生上演的是一幕悲剧,从落地起就是从生走向死,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哭着离开这个世界。我却认为。人生的本质应该是一幕喜剧。我们是哭着来的,但我们要笑着离开。人生在世必须奋斗。快乐就在奋斗的过程当中。在世界杯上许多著名的球队没有获得奖杯,但他们拼搏了,球迷得到了快乐,他们也得到了快乐,他们同样是英雄。

幽默不仅是艺术手段,也是人生态度。以幽默的态度对待人生,人便可以变得洒脱一些,开朗乐观一些。对名利、对仇怨、甚至对生死均会看得散淡一些。幽默的至高境界是无私无畏无我。无私无我,天宽地阔。达到这个境界自然不易,但我愿朝这个方向努力。心底的私欲减少一分,胸怀的天地便能宽出一尺。从这个意义讲,“笑一笑”便不仅是生理年龄的“十年少”了,而是生命与青春的十年少了。这些年我重病缠身,肝肾夹攻。一般情况下,不病死也会愁死了。是幽默帮了我一把,使我依然能够笑得出来,能够通过作品把笑带给大众。常有人问我:“身体还好吗?”怎么回答呢,说好,不真实;说不好,别人听了不舒服。因此我笑着回答“除了身体,哪都好。”这是我的真实思想和状态。

死亡无法制约,活法却可以选择。我不能在病床上静等死神的光临,我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为社会为人民做点事。

当死神在我身边转悠的时候,我心态平静。我感觉生命的计程车正加速向终点站行驶,也许我该谢幕了。但是我要笑着告别昨天,笑着走向另一个世界。我想起普希金的一句话,在我的墓志铭上,写上一句话,他是一个好人。我的遗产能留给后代,留给观众的,是一长串笑声。

生命有限,笑声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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