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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不要过早离开实验台

院士论坛
2002-11-22 来源:光明日报 中科院院士 韩启德 我有话说


韩启德心血管病生理学家。长期从事心血管基础研究。1997年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现任第九届全国政协常委、九三学社中央副主席。

当前浮躁的学风有其社会基础、历史、思想与制度根源,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克服浮躁学风是一项长期、艰巨的任务,需要我们从眼前一点一滴做起。在此,我仅提一个倡议,就是:“让我们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实验台旁”。

我遗憾地看到,有相当一批中青年学者过早地离开了实验台。我们有些留学回国人员,在海外取得学位,完成了博士后的训练,在回到国内的实验室后受到很大重视。学校为他们提供实验室条件与启动基金,给他们配备助手,在招收研究生方面也给予倾斜。他们很快,并且自认为理所当然地当起了“老板”,而“老板”的任务似乎就是去定计划、争资金,作报告,指挥学生,修改论文。他们越来越少甚至停止亲手做实验。实际上,不仅是留学归国人员,我们不少完成国内博士或博士后学业刚刚走上工作岗位的年轻教师,也觉得没有研究生干活无法进行科研。这股风似乎越来越盛,学者们在实验台旁的时间越来越少,离开实验台时的年龄越来越早。以致在不少实验室里,好像永远只看到研究生在工作。我认为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现象!

回顾科学史,绝大多数重大科学发现都是科学家在亲自实验中得到的。而这些意外所见只对有准备的头脑有意义。本人不亲自做实验,不亲自观察,很多这样的机会就会白白地丢失,这是其一。自己不亲手做实验,实验技术就越来越生疏,当下属或研究生在实验中遇到技术困难时,就不会有能力帮助他们发现问题与解决问题,这是其二。最后,不直接接触研究对象,长期从书本到书本,从数据到数据,就会对科学问题失去直觉和灵感,创造力将由此枯竭。回忆我自己的经历,最具创新力、最出成果、效率最高的时期,是我带领少数几位年轻人并亲自动手做实验的那几年。环顾周围,也大致如此。

如果扩大到临床领域来看,道理也一样。记得吴阶平院士曾向大家介绍自己学习临床的经验。他在年轻时,对每一位阑尾炎病人,从术前病史、症状、体征、各类检查,到手术过程,到术后病理检查都作详细记录并仔细琢磨,他发现没有一例病人是相同的,从中积累起丰富的经验。当年肾结核病人很多,他也坚持这么做,最后发现一侧肾结核可以引起另侧肾积水,这一发现挽救了很多病人的生命。

过早离开实验台,有客观原因,也有主观原因。从客观上讲,基金申请过程繁复,得到基金后又有搞不完的检查、评审与写不完的报告;刚刚得到一点成绩,又要求报奖,层层报,重复报;科研资金管理死板,仪器试剂定购手续繁琐,杂事丛生;非业务会议过多,特别对小有名气的学术骨干,各种各样的会议数不清,道不明,推不尽。种种事情落到一个人头上,剩下的时间实在少得可怜。从主观上讲,还是一个对科学的追求问题。如果从事科研活动是出于对科学的热爱,出于对研究对象的浓厚兴趣与强烈的好奇,那么外界干扰再大,也还是能潜心研究,始终不离开实验室的。

北大的老校长蔡元培先生曾在1918年北大开学典礼的演讲中强调:“大学为纯粹研究学问之机关,不可视为养成资格之所,亦不可视为贩卖知识之所。学者要有研究学问的兴趣,尤当养成学问家之人格。”不错,我们的中青年学术骨干已经有一点资格了;但希望大家时刻不要忘记,我们要的不是资格,而是学问,而学问是需要自己一点一滴地做出来的。让我们大家多亲自动手做些试验,多花一些时间与精力在实验台旁。这样我们的浮躁就会少一些,学风就会好一些,科学发现就会多一些,学问就会长得快一些,为什么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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