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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代言体

“反思学术圈的流行病”之七
2003-09-04 来源:光明日报 张剑 我有话说

代言者,代他人说话之谓也,要求揣摩他人的思想口吻,设身处地,忌有自己的发挥。代言,古今中外皆有之,如大臣代皇帝拟诏书、士子八股文中代圣贤立言、演员代角色声口、秘书为领导写发言报告、罗马修辞教学中的拟人法等。但学术贵有自己的发现,最不宜运用代言之体,因为重复他人的学术成果是没有价值和生命力的表现。

然而,当下学术论著中的代言体却比比皆是,且花样翻新、无奇不有。其中一类代言体论著是在思想观点上重复他人,而在表达形式上予以文学化,以丰富的感性美掩饰自身思想的缺席,可名之曰“学术抒情”。笔者看过一篇名为《溪花与禅意——谈禅宗对中国古典诗歌的影响》的论文,作者带有总结性的结尾是这样写的:

当阳光穿过飘落的树叶,当天空传来鸟的叫声,当窗外下着许多种雨的时候,匆忙逃遁的时间应该使我们意识到,我们已经存在并实际活在世上,我们并不是拿到认识论的入场券后才获准生下来的。所以,对于生命,对于世界,重要的是聆听它、呈现它,不必去追求远在彼岸的真理。因为,面对“乱花渐欲迷人眼”般的世间万象,诗同禅的哲学一样,并不探索真理,它只是在寻找家园。

你能说他写得不美吗?但他的观点却是毫无创见的老生常谈。像这样的学术抒情,在人文学科的论文中并不罕见,客观地说,它们除了内容空泛外,大多语言华美,不乏灵气和才气,可惜的是,这种“空”(内容)“灵”(语言)并不是学术文章应有的品格。它们的作者实在应该改行搞文艺创作。

还有一类代言体论著虽然也是在他人思想的樊篱里打转转,但由于作者不能正确把握和理解他人的思想,既急于表现自己,又想掩饰自己的浅薄,因此多使用极大、极难懂或极难有清晰定义的名词和概念术语,且概念与概念间缺乏联系,一句天上,一句地下,不仅作者自己被绕了进去,弄不清楚到底要表达什么?而且被他代言的那些名词概念,也被曲解割裂,让读者云里雾里,难有实在的收益。蓝英年先生论治学之道时曾说:“深入浅出是功夫,浅入浅出是庸俗,深入深出尚为可,浅入深出最可恶。”“浅入深出”四字正可概括这类将学术研究变为割裂拼凑的游戏,以艰深抽象行文掩盖主体精神苍白的代言体论著。浅入深出者往往是学术圈中的超级追星一族,学界流行什么它就吆喝什么,“物自体”、“绝对精神”、“存在”、“语言本体”、“文化本质主义”……似乎无所不知其实是一无所知,好像头头是道其实是胡说八道,想不明白又怎说得明白?弄得学术概念的使用像一场热闹非凡的假面舞会,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热闹过后,回过头来发现还是停留在原来的起点上,自己还是那个《渔夫和金鱼》中一无所有的老太婆。

当然,胆子最大的还是那类绝对忠实的复述式代言体论著,他无须设身处地、揣摩他人的思想口吻,更无须做任何表达形式上的修饰,因为他根本就是一种拷贝和赤裸裸的抄袭。像北京大学王教授的《想象的异邦》,复旦大学张教授的《历史与实践》,复旦大学申教授的《语言的文化阐释》,合肥工业大学杨教授在IEEE的智能机器人和系统国际会议上发表的论文,都曾部分或全部地拷贝过洋人同行的论著,这在学界,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

学术抒情式代言体论著,忽略了学术是理性的严谨论证,抒情是感情的自由呈现,二者本难相融,牛头马身的拼合结果,近乎作秀。浅入深出式代言体论著,所使用的概念越空泛,语言的自由度就越高,结果怎么说都可以,怎么理解都行,似是而非、大而无当,但想要“以己昏昏,使人昭昭”,近乎作怪。拷贝式代言体论著,未免英雄欺人,视天下学者如无物,如果太阿倒持,名誉受损,追根溯源,皆因作伪。但不管是作秀、作怪,还是作伪,既然打了学术论著的旗号,潜在的阅读对象当然是学术人,大家都算是内行,大可不必故弄玄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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