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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图兰朵》如何创新

2004-03-03 来源:光明日报  我有话说

编者按:不久前,中国京剧院与北京歌华文化发展集团正式签定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中国京剧界最具影响力的中国京剧院与北京最大的文化发展集团的合作,在业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他们的来头和雄心,也使得人们对京剧乃至演艺事业如何拓展文化事业和产业新路抱有极大期望。作为合作后共同推出的第一个制作——京剧《图兰朵》将于3月10日至21日在北京再次亮相,尔后此戏已有种种迹象将打入国际市场。京剧移植的这出世界名剧是如何打造出来的?看点何在?它能给当前的文艺团体和演出市场带来什么样的借鉴?本刊特推出一组主创人员的专访和文章。

演得住、传得开、留得下

——访中国京剧院院长吴江

石京生

笔者:吴院长,作为编剧之一,您是怎样想起来把洋歌剧《图兰朵》改编成京剧的,您怎样从艺术和市场的结合点上找到改编它的想法的?

吴江:2001年,我们的一位演员,就是现在主演《图兰朵》的邓敏,她在意大利演出《杨门女将》,新闻发布会的时候,她说我有一个愿望,就是什么时候能在多明戈和帕瓦罗蒂演出的地方演出《图兰朵》。以后两年之内,我们都在思考,在翻资料,琢磨我们的切入点,我们要拿出一个中国人诠释的《图兰朵》。

还有一个促使我改编《图兰朵》的动机。这些年来,我们民族学习别人,引进了很多国外的东西。从演出市场份额上讲,国外的产品有点儿过多了,我们在文化资源上是最丰厚的,最有底蕴的,我们可以把它们盘活,而不是用大量国外的艺术品充斥我们自己的市场。我觉得我们前些年不太懂得如何把我们自己的优秀文化输出,外国人就喜欢看我们的《三岔口》,管我们的京剧叫功夫,其实功夫和京剧完全是两个概念。我们有责任把我们自己的文化表现好,让他们通过京剧,认识我们的民族性格。我们不能泛泛地谈振兴,泛泛地谈普及,泛泛地谈抢救遗产,我们只能把一个个作品打响,创作出那种演得住、传得开、留得下的作品。

笔者:就《图兰朵》来讲,有了经典的歌剧,还有川剧,京剧有什么跟它们不同的鲜明个性?

吴江:川剧基本上是按照普契尼歌剧的故事走过来的。他们描写的东方的公主,是一种想象,带有主观意识,很奇特,很新鲜。艺术上它是一个经典,但是从事实上来讲,东方女人却不是这样的。京剧《图兰朵》是根据中国历史的可能性和必然性,提炼出来的一个中国的公主。

笔者:您是怎么处理的?

吴江:这种情况在中国历史上是很多的。一位美丽的公主是皇帝的独生女儿,备受疼爱,皇帝已经很老了,需要有继承人。公主不但美丽,而且还有这么一大笔财富,谁娶到她,可以继承王位,还可以得到疆土,于是乎各国王子都来求婚,图兰朵在小时候就种下了追求爱情的种子,所以对那些功利的求婚人是不屑一顾的。而各国王子觉得求婚不能应允的时候,就带着自己的兵将把京城围起来,求婚不成就比武招亲,谁比胜了,谁就作图兰朵公主的驸马,这就可以铺排很多动作性的情节。这种比武招亲构成了京城的混乱,在平息战乱的时候,燕蓟王问你们有什么办法,而这些男人们,这些峨冠子弟们,拿不出退敌之策。没办法,大臣们求皇上,为了国家,把你的女儿送出去,让她挑一个合适的嫁了算了。

京剧《图兰朵》反映了一种真实,这就是我们中国历史上对女人人性的不尊重。在这种情况下,我使《图兰朵》的猜谜语、杀人合理化。大家说把公主送出去吧,燕蓟王说你们谁要再说我就杀了你们,女儿图兰朵说不,我答应,但是要猜谜语招亲,如果谜语猜不出,那就请杀头。这使图兰朵血腥和冷酷的一面完全变了,这个情节完全不是原来的动机,图兰朵是可爱的,她是被逼到这种地步,是用自己的智慧来反抗。中国的女人尽管在历史上受着压制,但是她们不厌恶男人。她们只仇恨那些不把她们当人的男人。这是京剧与歌剧中图兰朵对男人根本不同的看法。

笔者:费了这么多苦心,您觉得观众会不会喜欢这样一种京剧形式的《图兰朵》?

吴江:戏剧本身,第一是娱乐,如果你想去教化的话,肯定达不到目的。所以我在搞这个戏的时候,没有先入为主的主题,我只觉得,爱应该是真诚的,爱应该是奉献的,爱应该是理解的,爱应该是不搀杂功利的,我只想把我对爱情的认识,对人生之间爱的这种认识形象化、娱乐化,这就是我创作这个戏的一个想法。

笔者:您刚才提到对京剧的探索、创新和改革,在《图兰朵》这出戏中,具体说有哪些是实验性的或者说是创新的?

吴江:首先我要让各国主流社会通过这个戏,看到我们中国恢弘的建筑,故宫的大气势要在舞台上出现。从服饰上说,中国京剧的服装是很美的,《图兰朵》应该在这个基础上向前发展。演员我选择了两个最漂亮的、具备全面条件的男女主演:邓敏、黄敏强,我们为什么不应该有自己的偶像?我用漂亮的服装包装他们,每场都让他们换服装,甚至他们戴的首饰,都做过很细致的处理。

京剧的本体,说到底,没有唱念做打不行,所以要唱西皮二黄,唱西皮三眼、反二黄三眼,把京剧当中最好的唱段,过去的板式和声腔选择出来,根据人物的需要给他按上唱。过去也许在一个戏当中能够听到一段好听的,好,我就让你通过看《图兰朵》,听得过瘾。歌剧《图兰朵》作为经典,它有自己的标志,比如讲《茉莉花》和《今夜无人入睡》的旋律,我们把这些标志性的旋律和京剧的唱腔有机地融合在一起。京剧过去以独唱为主,我们现在搞重唱、合唱,还用了京歌,“天上双星心心相印”,就是一个京歌,并且作为主旋律贯穿下去。京剧里为什么不可以有流行的歌在社会上传唱呢?这也是走向市场,赢得更多的观众的一个点。

笔者:《图兰朵》在表演上都有什么创意?

吴江:中国戏曲的表演是虚拟的,我们今天既要保持它的写意性的特点,又要让它的视觉冲击力更强,所以我们在表演上借助了一些舞蹈的东西,为此我们请了舞蹈设计吴培。我还解决了一个问题,就是大家说京剧的表演慢,京剧《图兰朵》中慢三眼都有很漂亮的舞蹈,把图兰朵的心理完全展示给观众,这种表现方法解决了京剧的拖沓、冗长。

熟腔生语戏以曲兴

京剧《图兰朵》作曲朱绍玉

京剧《图兰朵》的音乐成分是三合一组成的:一是京剧音乐,一是中国江苏民歌《茉莉花》,一是意大利歌剧的音乐主题,虽有现成的可以借鉴,但三方面如何统一,却成了问题。把不同的调式,不同的风格,放在一起,还要听起来很默契。

为什么要用《茉莉花》?意大利作曲家普契尼创作的歌剧《图兰朵》用了《茉莉花》曲调,其实京剧用《茉莉花》并不合适,因为图兰朵是蒙古族素材,应当用蒙古族脍炙人口的曲子,但我考虑因为《图兰朵》在世界上已经有了影响,所以最后决定将错就错下去。

这个戏演出后总的反映还不错,我觉得在国际上演出也会有一定影响。创作这个戏,有一点感触较深,就是戏曲这个东西,有吸收各种艺术成分的能力,创作者完全可以根据当代观众的审美需求,进行革新。比如歌剧《图兰朵》里很多二重唱,这是过去京剧传统戏里没有的,可以引进,但不能简单地学,而是要做成戏曲化的二重唱,因为歌剧的发声方法比较适应二重唱、三重唱、四重唱,而戏曲的发音个性非常强,非常独立。我们这次尝试戏曲化的二重唱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也带有一定的实验性。其实艺术就在于不断地探索,实验的过程也就是创新的过程。戏曲无曲不成戏,戏以曲兴,人以曲名,戏曲的兴衰,曲子是起了决定作用的。这也是通过为《图兰朵》作曲使我得到的体会。

京剧为本新戏新唱

京剧《图兰朵》导演曹其敬

中国京剧院要打造一个中国的图兰朵公主,而且无论是故事、情节,都要脱离开普契尼原来的歌剧。这主要是因为,中国几千年来是一个男权专制的社会,女人在情感上比较受压抑的,不像歌剧里的公主,仇视男人,可以绝对主宰自己的情感。所以我在排戏的时候按照东方的文化、中国的传统去重新打造她。我设计的图兰朵不是天性残忍的人,她生在深宫大院,在皇权的呵护下长大,但她和普通人一样,有青春少女对爱情的渴望。

另外,作为传统的京剧,我认为还是要把握住京剧的本体,要有很好听的唱段和身段,还要有舞蹈和表演。京剧《图兰朵》在演出的时候,有一批老戏迷不是特别满足,但是我想京剧必须要往前走一走,如果只是老戏老唱,或者老唱老戏,停留在传统的剧目里边,它可能会越来越萎缩。因此,我认为《图兰朵》要“新戏新唱”,但是京剧中的精华一定要保留。在排练的时候,我对京剧院的京剧导演说,希望他们尽可能把京剧传统的东西挖掘出来,然后进行筛选,哪些东西符合这个戏,哪些东西对表现故事、表现人物有利,我们就选取什么,尽量把京剧表演中最好的、最精华的东西挖掘出来。

京剧《图兰朵》以京剧表演为本体,但在此基础上,比如说在景和光的运用上,也脱开了传统京戏比较单一的形式。《图兰朵》这个戏在歌剧里最经典的唱段是《今夜无人入睡》,在京戏里唱的时候,我尽量把视听结合在一起,设计了满天星斗的夜空,时而是星星,时而是灯光,用这种氛围,这样的画面,这样的构图,这样一种舞台氛围,尽量把原来歌剧里精华的东西比较精彩地展现出来。在身段的展现上,除了传统的身段,为了塑造人物的需要,我加了一些古典舞,因为图兰朵在梦中跟卡拉夫相会,是一个虚幻的场面,可以摆脱现实的束缚,可以更夸张一些,所以用舞蹈化的场面表现。这是“新戏新唱”。

另外,京剧的观赏有一个特点,就是对技艺的欣赏。为什么看角?每个角都有绝活儿,或者唱上,或者做上,或者身段上,或者武打上,人们要欣赏他的技艺。因此我尽量满足人们这种要求,比如说图兰朵喜欢卡拉夫,就与他比武,这段原来想用舞蹈,后来还是用了中国最传统的武打,好看而又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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