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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珍视生命的馈赠与记忆

2004-06-30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梁红鹰 我有话说

诗不仅是生命的馈赠,更是生命的记忆,这种个人化经验最为强烈和鲜明的艺术形式,最需要诗人全身心的投入与付出,打开人民文学出版社今年推出的杜逵诗集《光的落尘》,一遍粗粗的浏览便使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印象:诗人是个不断提升生命质量,始终珍视生命馈赠,并善于调动才情,将生命的记忆化为艺术表现的人。

故乡与亲人是生命给我们的第一馈赠,我们生长于自己落地的一方水土,在亲人的目光中延伸自己的未来,杜逵诗作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始终把对乡土的记忆作为创作的出发点和带核心意味的主题。“故土难移/一生一世都移不出心间……”“惟有抓起一把故土/能救活所有枯萎的时间与空间”(《故土难移》)他对那哺育了他的黄土高原深情款款,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去描述,但他深信:“只有脚下的泥土憨厚/满腔慈母情怀/一身严父的风度/只有高原顽强而充实/勃勃生机千重魅力万般醒目”;由于他对农家乡亲有着深厚的感情,因此才在《和农民交谈》一诗中吟出了这样的诗句:“他们的欢乐/挂在他们的脸庞/他们的忧虑/搁在我的心口”。杜逵诞生在乡村,在诗中不能不把生养自己的亲人作为第一主人公,他这样咏叹可敬的母亲:“我知道/我是从你眼里淌出来的/折叠的指望”“绊倒的泪珠/被你扶起/胆怯的神色/跌入你的怀抱/世界就不再有恐惧惊扰”他在《父亲》一诗中豪迈地向世人宣告:“赫赤的泥土/赫赤的父亲的雕像/五千年历史将他举起/他行进在十万万同胞的行列”

当然,生活的馈赠往往苦辣兼具,美丑并存,作为一位敏于观察、善于思考,对中国基层现状有着清醒认识的诗人,杜逵先生在诗歌创作中一直保持着可贵的反思精神,他用自己的笔严厉剖析冷峻的生活,不倦拷问生活的意义,“人生是一片沙漠/我用于干渴的跋涉/直到永远永远/人生是刹那的燃烧/我不怕从灰烬/冷到冰点……”(《永恒的瞬间》);“人生是一次流放/荒漠的面孔/掠过风暴/葛藤伸出篱笆的手/由臂腕围起温暖的家园”(《百味人生》);“一切得意都是一种/一瞬即逝的短暂/困惑和折磨/相伴人生太久太久……”(《格局》)他在《寻找主语》一诗中呼唤无论何种情况下,都要矢志不渝地坚持自己的操守,听从理性的召唤。

作为经历了乡村和城市两极生活状态的诗人,杜逵在其间有太多的思考,在他看来,城市往往以文明象征的面貌出现,但如果这种文明以牺牲人与人的亲密交流、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为代价,甚至以侵蚀乡村的宁静,歧视乡村的一切为结果,那这种文明就不仅不值得羡慕,而且应该远离或摒弃,他在《现代人》中痛切地指出:“满足是深不可测的古井/欲望如潮/一泄万里”、“掂量我们的代价/我们早已失去了/曾经热恋的故里”;他在《大市场》中感叹道:“市场大潮/日夜猛涨/城市的时间和空间/被多少欲望分享”;他在《河东河西》里质疑现代人对自己过去记忆的背弃,“有人说记不得/才是最大的幸运”,在他看来,“回头拾起的无论是丁点的失落/瞬间的叹息/或难忘的得意/都是生活的含金”,“三十年河东如同我的故乡/三十年河西/是一个陌生的异地……”这些思考对于在水泥森林里呼吸的我们,无疑会有不小的启发意义。

生命体验练就诗人的思考,也会造就灵动的诗才,诗是最典型的语言艺术,我在读诗集的时候,不断惊叹于诗人语言功底的深厚,就拿最能检验诗人功力的动词使用来说,杜逵的杰出便可见一斑,他的诗以思想为支撑,以比喻为肌理,最终都落实在动词支点的千变万化,他时而形容词做动词,“十面埋伏刹那间/消瘦了恨天无柄/恨地无环的霸气”(《霸王泪》)、“蓝色的父辈/已经蓝到天里去了”(《父辈》),时而名词作动词“在离岸不远的水里/有一块很大的礁石/就那么礁着/礁成一种赫赤/礁成褐色”(《海边》),他把生命经历中的忧虑、悲伤、愤懑、狂喜、梦想与希冀,蒸馏为表现力最强的动词,就像安放自己的心灵一样,为它们在诗行中找到了适宜的位置,而动词的丰富多样,使他的诗作简练、有力、质感突出,我相信,这是生命对诗人的另一种馈赠,请珍视生命的馈赠与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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